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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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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別宮就在紀州彤城。

如今正是盛夏時節,也是彤城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接連幾個月的酷暑和乾旱令彤城水貴如油,城外好幾處村莊都要跋涉數里才能打到水。

這樣的地方對外來人都很是警惕的,加上康王遇刺一事,彤城實際上已形同無主之城,城中人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裡搬空了大半。

若非天不落雨,通往彤城的官道上恐怕早已雜草叢生。

在這種人人自危的緊張氣氛下,鏢局的生意倒是好得不像話起來。

城中的有錢人們紛紛掏銀子保命,舉家撤離彤城,運氣好的時候,一單普通的護送便能賺得百兩銀子。

肖南迴瞅準這是個機會,想辦法在鏢局的護衛隊裡尋了個差事。

她和伯勞身手都好,混口飯吃不成問題,順帶跟著在彤城外的官道走了幾趟,也算是混了個門清臉熟。

萬事俱備,現在只差一個機會,一個進城的機會。

現如今的彤城是出城容易進城難。

康王死後,其下十萬大軍暫由紀州牧鹿松平掌管。

那鹿松平不知是何出身,算得上是天成派往地方最年輕的州牧。

此人年紀雖輕、野心卻不小,這點從他敢接紀州這塊燙手山芋便可知一二。

一月前刺殺發生後,彤城進入緊急戒備狀態,想要入城除了要有文牒,還要證明戶籍確實在城中。

鹿松平對外宣稱此舉是為防止碧疆細作再入城作亂,但也有流傳說這州牧或許早已同白氏勾結,為了遮蔽天成朝廷的耳目才以此為障眼法。

肖南迴在日日打探城內訊息心急如焚,奈何找上鏢局護衛的大都是從城裡逃出來的人,趕在這節骨眼上還非要進城往虎狼窩裡鑽的,怕是腦子摔壞了。

她不甘心、又苦等數日,就在她與伯勞都快要放棄、準備夜爬城牆的時候,居然真的等到了一個要進城的人。

進城的活大家都不太願意接,肖南迴沒費什麼功夫就攬下了這單生意。

僱她的人姓賈,年紀輕輕、儀表堂堂,看著也不像腦子摔壞的人。

她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對方為何要進城,但都被沉默給堵了回來。

一來二去,她也不再好奇。

只要能達到目的,這點過場戲也沒什麼必要刨根問底。

賈公子辦事效率極高,從付了定金到啟程總共不過半日時間,肖南迴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立在彤城的城門下了。

守城計程車兵是平日的三倍之多,除了遞了銀子的賈公子,肖南迴等人的隨身行李都被翻了個底朝天,並被勒令不得在城中滯留超過三日,在文牒上加蓋了入城日子的紅印後,才放人入了城。

人去樓空的彤城安靜得有幾分詭異,仍留在城中的人家大都也選擇關緊門窗、閉門不出。

空氣中都是死寂的味道,這種氛圍從一入紀州開始便在四處蔓延,越往西南越是濃厚。

壓抑的情緒會相互傳染,肖南迴覺得連向來聒噪的伯勞話也少了許多。

賈公子顯然也不願多做停留,將剩下的僱傭銀兩如數結清後,自己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肖南迴思索一番後,決定和伯勞分開行動。

“不行!”

她才剛說到一半,便被對方冷酷打斷,不禁有些忿忿:“我還沒說完,你急什麼?”

伯勞慢條斯理地瞥她一眼:“你憋什麼屁我能不知道?不就是想甩了我自己蹦躂去?出門前侯爺特意交代過我了,說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

這是又將肖準抬出來壓她了。

可她人手有限,恨不能一個人拆當兩個人用,伯勞這等機靈鬼放在她身邊除了吃就是睡,實在太浪費了。

在對付伯勞這件事上,肖南迴有多年心得。

“我已經聯絡安道院的人了,他們會借一隻夜梟給我們,你就留在彤城幫我盯著鹿松平,順便將我的訊息傳回闕城就好.”

果然,一提到安道院,伯勞便似一隻炸了毛的母雞一般狂躁起來。

“你聯絡安道院做什麼?我已經從那出來了,那的人我一個也不想見,那的鳥我見一隻宰一隻!”

話音未落,一隻滾圓肥胖帶著麻點的夜貓子“咻”地一聲降落在伯勞的肩膀上,看敏捷程度與其身形十分不匹配的樣子。

伯勞僵硬地轉過脖子,同那尖嘴圓眼的猛禽進行了一次充滿死亡意味的視線接觸。

肖南迴手搭涼棚望望天:“誒呀,你們安道院的辦事效率真是高。

不過也難怪,你師父這些日子正在晚城,離這裡也不算太遠,說不準哪日心血來潮,便來彤城看看你.”

伯勞怎會聽不出這話裡話外的威脅意味?夜梟是安道院特有的信鳥,可耐飢耐渴地日行百里,且兇悍無比外人難以靠近。

一隻夜梟價值千金,是當今掌院謝黎的看家寶貝之一。

她便是有能耐將這鳥宰了,謝老頭還不轉眼便提刀來見她?橫豎這次肖南迴是吃定她,不打算帶她去碧疆了。

但想到將軍臨行前認真交代的臉,伯勞還是垂死掙扎一番:“我便是同你一起行動,也是能傳遞訊息的.”

肖南迴涼涼看她一眼,沒好意思說出那句話:要是她倆都失手被人砍死了,到時候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思索片刻,她決定來點軟的:“聽說嶺西這邊要上貢的葡萄,因為康王的事被耽擱在彤城了.”

伯勞沒說話、只垂下眼,試圖掩飾自己的情緒。

“今年是個旱年,雨水不好,葡萄倒是比往年的都要甜.”

說完這一句,肖南迴覺得她都快能聽見伯勞咽口水的聲音了。

入紀州後她們一直風餐露宿,伙食上甚是寡淡,伯勞最喜的新鮮瓜果已經斷了好久,她那張圓潤的大臉瞧著已經比在闕城的時候乾巴了不少,像是個快要風乾的柿餅子。

“侯爺、侯爺日後要是問起來......”肖南迴痛快接話道:“我就說,是我給你下了藥,將你綁了起來!”

英勇威猛的安道院第一殺手伯勞,就這樣折腰於一只胖鳥和一串葡萄之下。

從彤城往西,官道也大都淹沒在廣袤無邊的戈壁之中,肖南迴不忍吉祥跟著受苦,便一同託付給了伯勞,囉囉嗦嗦地交代再三,便開始分頭行動了。

彤城夏日的白晝似乎格外的長,酉時剛過天地間還一片明亮。

康王別宮就在彤城深處,傳聞那康王生性散漫、任性妄為,尤其喜愛花草蟲鳥,因為生母乃是煙雨之都晚城出身,繼了藩王之位後便斥重金挪栽花草,將別宮打造成一座典型的園林景緻,雕樑畫棟、曲水流觴、樣樣都有。

或許這在別處並算不得大手筆,但在缺水的紀州嶺西確實是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肖南迴藉著夕陽趴在牆頭觀賞的時候,心裡對這康王的印象又差了幾分。

她也心知天成如今這位皇帝的手腕,在這樣強勢的君王手下,太有野心的藩王是活不了太久的。

只是謹小慎微的後果便是不作為,而有時候不作為就是最大的昏庸。

戌時過半,天地間尚餘最後一點光亮。

守衛了一天計程車兵們將崗位交給守夜的隊伍,疲憊地從別宮的側門離開。

肖南迴還是沒有動,她等的人還沒離開。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天色徹底暗下來,一道著官服的黑色身影終於從正殿走出,與守夜親衛低聲交代一番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鹿松平當真囂張,康王屍骨還沒下葬,他已經打著駐守勘察的名號大搖大擺住進別宮了。

如今的別宮瞧不見康王禁衛,卻大都是著綠衣的鹿松平親衛。

不過眼下他卻在別宮待不住了,肖南迴勾起嘴角。

為了將這山中老虎調開,她交代伯勞去搞了點動靜出來,如今看來是起作用了。

利落脫了鞋靴、她從牆頭一躍而下,儘量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溜著牆根向別宮的深處摸索而去。

一路上處處可見枯草敗枝,這些往日裡被精心打理的花草失了照拂,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有了枯萎凋敝之象,整個別宮透著一股死氣。

上次在霍州夜探鄒府的不愉快還歷歷在目,肖南迴如今還沒開始幹活心裡便已有些犯怵,可這只是她此行的第一步,便是再困難也還是要硬著頭皮邁出去的。

整理一番心情,她邊摸索著小道、邊梳理著這些天收集到的情報。

如今對天成來說,要想探明白氏的真實情況,其實難於登天。

碧疆局勢混亂,若無一點半點能夠入手的地方,便是耗上個一兩年也未必能摸到些有用的資訊。

如今這康王之死似乎算得是個切口。

此事十足地蹊蹺,要說其中沒有白氏摻和其中,她是不信的。

可白氏也不傻,彤城畢竟還是天成地界,必然不會明目張膽地行事,但若仔細調查一番,抓住一兩個尾巴也不是不可能。

她要求不高,只要有跡可循,不愁最後摸不到白氏的大本營。

眼下最關鍵的,是要找個當事人瞭解一下情況。

刺殺當日當值的宮女內侍大都已經被處死,只有幾個情況特殊地被留了下來。

其中一個便是那康王最寵愛的侍妾蘭氏的胞弟。

這蘭氏仗著自己得寵時的風光,硬是將弟弟塞進宮裡來當差,做個三五年也熬到了副總管的位置,只可惜還沒滋潤幾天,便趕上了康王出事。

事發後,鹿松平的人接管了別宮中事宜,查處當日伺候內外的宮女內侍時,這蘭氏不知使了何等手段,竟將自己這弟弟保了下來。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倒黴的蘭副總管捱了三十杖後被關了束心閣,暫時無人問津。

肖南迴卻覺得,此人若是那日當值,定是知道些什麼。

她費了一番功夫才打探到這個訊息,如今便趁著夜色向束心閣摸去。

束心閣本是用做懲戒犯錯宮女的地方,底層不設樓梯只有一處可以開合的吊梯,關人的房間都在閣樓頂層,雖說只有三層樓高,但對於自小生長在別宮的女婢們來說,已經是不可能逃脫的高度了。

當然,肖南迴並不屬於這種情況。

憑藉著在霍州攀爬憑霄塔時學到的手段,她手腳並用爬到三層氣窗的位置時,也不過花了半盞茶的時間。

狹小的氣窗周圍釘了些木板,她四處看了看並未見人影,便一腳將木板踹開,欺身進了閣樓裡。

黑暗中,只得一雙圓睜驚恐的眼死死盯著她。

對方似乎是想叫喚,但因為太久沒有開口說話,一張嘴只有嘶啞的氣聲傳出。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他終於吐出半句話:“......你是來殺我的麼?”

肖南迴四處看看,找了處平地盤腿而坐:“殺不殺你,就要取決於你一會的表現了.”

對方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回應道。

“你要問什麼?”

“康王被刺的那天,你是否在殿上當值?”

隔著一片黑暗,肖南迴明顯感覺到那個角落的人影瑟縮了一下。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

她皺了皺眉:“我還沒問,你急著撇清什麼?那日參加宴席的賓客都有何人?”

“好多人......”肖南迴覺得這人可能受了點刺激,答起話來顛三倒四的。

“廢話,我問你都有誰?”

當奴才當久了,彙報細節的本事早就成了本能。

這蘭副總管報起人名來,比酒樓裡那些個報菜名的小廝還利落。

肖南迴安靜聽了一會,突然打斷道:“等等,雜役使阿匡等十六人,這個阿匡是誰?為什麼一個雜役使能上殿?還有怎麼會有人姓阿?”

“阿匡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本名拗口得很,大總管便賜了個名叫阿匡。

他雖是雜役使,但卻深得王上寵信,只要宮中有宴席,他便會負責其中的一兩個節目。

他有些江湖野路子,總能從四處找來些新奇玩意邀功.”

肖南迴終於聽出些苗頭:“民間藝人的話,身份應該核查得十分嚴格,你剛剛卻沒報這些人的具體名字,這等疏忽鹿松平都不管的嗎?”

蘭副總管近乎報復性地笑了笑:“王上不喜歡他,州牧又如何?還不是連一個小小雜役使都不如.”

他隨即想到什麼,笑又消失了,“他倒是撿條命,臨到跟前了愣是沒進殿.”

“等下.”

肖南迴神色一變,整個人往前傾了傾,“你說那天鹿松平其實也在別宮中?”

“沒錯。

那日康王宴賓客原本並未邀請他,可不知怎地,他卻不請自來。

我聽得殿外內侍報了他的名字,半晌卻不見人進來,以為出了岔子正要出去瞧瞧,殿上就......就......”他聲音突然哽住,枯瘦臉上的那雙眼睛睜得更大了,戴著鐐銬的手顫抖著扶住腦袋。

肖南迴這才注意到,他右手的兩根手指不見了。

那傷處看起來已經萎縮發黑,像是被人齊齊切斷的樣子。

不知為何,她瞧著那傷處,竟然覺得有些眼熟。

她正要開口再追問清楚,冷不丁四周一暗,一個影子浮現在她背後的視窗,擋住了半邊月光。

肖南迴只覺背後冷汗涔涔冒出。

吐納若無,行止無聲。

好一個內家高手。

“何人如此雅興,非要等到這月黑風高時來和蘭大人敘舊啊?”

肖南迴側過半邊臉向身後望去,來人背光而立,面目一團漆黑。

但她認識那道聲音。

一個時辰前她親耳聽到這人交代手下說要離宮辦事去。

那是紀州牧鹿松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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