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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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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不知道自已的生辰八字。

這是一直以來困惑她的事情,只因她是個小道姑,自小便跟白師父在這道觀上“修煉”,說得好聽叫修煉,其實就是打打坐,念念經,練練劍,再學點紫薇八字占星之類的“玄學”。可她從小顛沛流離,據師父說轉了好幾手才到這福羅山上,別說生辰八字,便是名字也沒有,師父也是據多人轉述說我是“鹿”姑娘,可到底是姓鹿,還是名字裡有鹿,尚未可知,是活潑跳脫的鹿,還是譬如朝露的露,都不知道,沒有生辰八字就沒法推演自已的命運,天天學著給別人算,可自已的命運卻一無所知,她覺得師父定是知道,修的厲害之人,摸摸筋骨,望望面相便可略知一二,更何況師父這種級別,倒推八字也是不在話下,可師父一直以來都未曾說過半分。蝴蝶長大後,自已改了名字,名不正,言不順,總要對自已人生掌控些吧!她覺得若是露,轉瞬即逝,未免福薄,她是最追求向祿臨馬的,若是鹿,什麼群雄逐鹿啊,逐鹿中原啊,太奔波!最有福不過財來就我,錢財自已送上門多美妙!本想叫些富貴名字,什麼來福啊,富貴啊,福寶啊,可太俗氣!聽著竟像狗名,她一少女怎可以俗名相配!所以自已取了個陸蝴蝶,同蝴蝶,通福疊,多有福氣,美中不足便是蝴蝶壽命太短,可蝴蝶想,經歷磨難,羽化成蝶,哪怕只活個數十日,卻也絢麗浪漫至極!這也是她心之所向,神之所往。

師父一直督促她習武和佔算,天天唸叨著以後福羅山香火不再時,她好有一技傍身,蝴蝶卻也半推半就的練著,她覺得她實在是沒有天賦,這極大的挫敗了她的自信心,就拿佔算來講,解籤算卦時,偶爾是百靈百驗,偶爾是連蒙帶騙,狀態非常不穩定,所以山上的香火在她的助力下,也是岌岌可危了,師父卻不以為然,天天鞭策著她,還要說教些笨鳥先飛之類的話,她可不甘心做只笨鳥!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直到福羅山關門這一天,是的,道觀也會經營不善香火衰敗,前來供奉的人寥寥無幾,難怪師父總是督促她,會不會是師父早就算到這一天了呢?這天,白師父對蝴蝶說,你下山吧,眼下戰亂不斷,我要去雲遊四海懸壺濟世了,蝴蝶瞪大了雙眼,充滿著不可置信:師父!濟世不如濟我!您也是知道的,我哪有什麼真本事啊,都是些三腳貓的伎倆,可師父卻哈哈大笑了起來,轉身就向山下走去,邊走邊說:“去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已的生辰嗎?是時候了”

蝴蝶就這樣下山了,帶著全部家當:一些泛黃的舊書,換洗的衣物,以及所剩不多的碎銀,在山下找了個荒廢的屋子,改造一番,便住下了,每日辰時去鎮上擺攤算命,酉時便歸,每日都聽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每月逢五的日子是要休息的,這幾天,她會去郊外的池塘裡釣釣魚,放放風,或者去田裡幫鄰居收收麥子,逗逗村裡的小孩玩耍,日子過得好不快活,倒是偶爾也想著師父那句話,可是這天大地大,她毫無頭緒,上哪裡去找線索,倒是眼前這平淡安穩的日子一天天的消磨掉了蝴蝶的雄心壯志,直到三月十五這一天。

這天出門時,蝴蝶特意卜了一卦:乾卦,見龍在田,利見大人。看來今天是要喜遇貴人啦?難怪昨天晚上一夜無夢,睡得特別好,人都精神抖擻了起來,不過蝴蝶並未打算去鎮上逛集,增加一些“偶遇”的機會,她還是如往常一樣去了郊外的田裡,想著今天興許遇到個好人家,幫忙種地的時候能多送我些乾糧,這樣後面日子越發炎熱時,可以多在家乘涼咯!誰知剛走到田裡,就聽見不對勁的聲音,窸窸窣窣,似是有人在田裡,她四下望望,周圍並未有人,壯了壯膽,想著今天應是吉利的,於是上前尋摸著,發現田裡躺著一玄色少年,看年紀約是二十出頭,捂著腹部,似是身上有傷,肩膀上也有些許血痕,蝴蝶上前試探:你是誰呀,怎麼會在這裡?可並沒得到回應,她又大步向前,走到少年跟前,仔仔細細看了看,這少年劍眉星目,鼻樑挺直,臉色因受傷失血而慘白,她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人,眼下他受傷昏迷,任憑蝴蝶怎麼呼喚都不見醒來,蝴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把他抱回家!這可不是見色起意啊,她心想,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我這救死扶傷,怎麼不是行善積德呢!更何況,沒準他是她的貴人呢!聽老祖宗的準不會錯,於是蝴蝶顫顫巍巍的把這少年,半背半抱的帶回了家中,背到床上,仔仔細細的檢視了他的傷口,確認了只是失血過多的昏迷,並未有生命危險,她將少年受傷之處的衣服剪破,露出受傷的肌膚,原本雪白的面板現下皮開肉綻,她將傷口簡單處理,敷了些止血的三七粉,又將傷口重新包紮,胳膊上,腰腹上,大腿上,大大小小竟十餘處,她心想這是什麼人啊這麼狠毒,下的如此毒手,這麼好看的人也忍心,懂不懂憐香惜玉啊,唉,嘆息著搖搖頭,又轉身去給他熬補血凝神的湯藥,順便準備下晚飯,殊不知床上男子已經悄然醒來,正全神貫注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等蝴蝶熬好湯藥準備去喂的時候,才發現這少年竟然醒了,眼裡充滿著懷疑和防備,她端著藥碗,蹦蹦跳跳的跑過去:你醒啦,快來喝藥啦,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這少年沉默不語,怔怔的望著她,眼前映入眼簾的是個黃衣少女,看年紀似是跟他同歲,二十出頭,瓜子臉,又圓又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他,容貌清麗可愛,臉蛋上還有些許稚氣,可眼神裡卻露著幾分狡黠,他頭腦中閃過無數思緒,這是哪?她是誰?我怎麼到這的?突然被眼前少女的話打斷,蝴蝶說到:只是身體受了傷,又不是腦子傻掉啦,怎麼不說話,該喝藥啦!他才把思緒拉回現實,開口說道:你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蝴蝶解釋道:我叫陸蝴蝶,我在郊外的田裡發現了你,你身受重傷,我菩薩心腸便把你揹回來救治啦,那現在換你了,你是誰呢?為什麼會受傷?你是怎麼到這裡的?少年聽完只是慢慢從床上坐起,端起床邊的藥,聞了聞,沒毒,便大口喝完,開口說道:我餓了。蝴蝶不可置信的望著他,怎麼會有這麼沒教養的人呢,獲救了一句感謝的話不說,開口就是質問,然後就是理直氣壯的餓了,怎麼把我當丫頭使喚啊!我也真是鬼迷了心竅,色字頭上一把刀!一把刀啊~!她轉身氣鼓鼓的端出飯菜擺到桌上:那你自已下來吃吧,不會還指望我餵你吧!少年顫顫悠悠的走到桌子前,發現這些飯菜不過都是些凡人的五穀雜糧,只得嘆氣了說到:將就罷,蝴蝶一聽卻不樂意了,“不愛吃你別吃,還挑三揀四的”說罷便想搶走少年手中碗筷,可這少年卻是眼疾手快,先將碗筷牢牢拿住:陸姑娘,你既救了我,就證明你確實是女菩薩,送佛送到西,我不與你透露其他,也是為你好,你想我如此這般,也是經歷了許多磨難,何況剛醒就是陌生的環境,難以交心相告也是情有可原。這番話倒是大實話!蝴蝶見他人雖傲氣,但卻坦誠,想必也不是什麼偷雞摸狗之輩,便對他也放下戒心。便問他有何打算,雖是萍水相逢,但是相逢既是緣嘛,先別管這是姻緣還是孽緣,總之她總能圓過來,少年放下碗筷,雙手抱拳道:可能還是要勞煩姑娘些許日子,待我傷勢痊癒,自會報答。

蝴蝶原本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人陪她啦!她自幼在福羅山長大,山上只得她們師徒二人,外加一隻小黑,小黑是她幼時養的狗,大約四五歲時,在山上誤打誤撞撿回來的,自此她閒暇時間都是跟小黑一起過的,可惜小黑前兩年去世了,那是她第一次嚐到,人世間生離死別的感覺,哭的撕心裂肺,平時給人掐算的時候道盡人生無常,節哀順變,可是發生在自已身上的苦難總是更真切些,可惜小黑一輩子也不知道山下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為了照顧他,蝴蝶幾日都沒有出攤,給他熬藥,做飯,給他介紹雙豐鎮,劉西村,給他介紹她的那些花,這些時日,她也慢慢知道,這少年叫瀚辰,是家裡的小兒子,因家裡包辦婚姻,給他許了門當戶對的婚事,他抗命脫逃,在躲避家裡人追捕的同時,又遇到仇家追殺,這才身負重傷流落至此,可惜就是脾氣不大好,白瞎了這副好皮囊,動不動就與她拌嘴,若不是父母包辦,天底下哪有女子願意嫁他呢!金玉其外!瀚辰發現這個村,似是被什麼符咒壓制,神力無法發揮,想是外界也無法嗅到他的氣味尋到他的蹤跡,算是安全,就也安心在這裡療傷了起來,眼前這女孩,活蹦亂跳,古靈精怪,每日總是尋他逗樂,他乃東海二皇子,從小便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這四海八荒的誰不知道東海老龍王生了個兒子,天賦異稟,瀚辰的驕傲是與生俱來的,可在這劉西村,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臥著,他除了與蝴蝶拌嘴,還能有什麼法子呢,他倒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女子,說的好聽是無拘無束,肆意快活,說的難聽就是沒有規矩,咋咋呼呼。

日子就這樣在兩個人打打鬧鬧爭嘴鬥氣中過,偶爾蝴蝶瀚辰一起去鎮上擺攤,瀚辰看著她胡謅亂懵的唬人,時不時的拆臺,卻總被威脅想不想吃晚飯,偶爾一起去郊外捕魚,瀚辰總是能捕到又大又香的魚,邊拎著邊挑釁蝴蝶,把蝴蝶氣的吹眉毛瞪眼睛的,也是捕不上,可見蝴蝶與魚註定是無緣,偶爾一起去田裡種地,這瀚辰可比不上蝴蝶了,他一公子哥,哪裡做過這種粗活,捕魚可以說他本是水族,深諳這其中彎彎道道,可這種地,十種九死-淹死,這可把蝴蝶牛氣壞了,總是揶揄他,兩人較勁的不服輸可以一路倔到回家,一到吃飯就不行了,再驕傲的人也得為這五斗米折腰,於是每次都是蝴蝶一句:吃飯了,瀚辰一句:這飯好香,宣告戰爭結束,週而復始。

直到兩個月後這一天,這一天瀚辰看著身上的傷已好的七七八八,自已一直呆在這也不是長久之計,眼下最要緊的是要到青丘找他師父,師父的門面大,定是可以阻止這樁婚事。便收拾好包裹,準備向蝴蝶告辭,竟有些許不捨,蝴蝶見他大早起來,包裹行李收拾的七七八八,可是想要告辭了,蝴蝶想著小黑去世了,師父雲遊了,留下她在這碩大天地間,去尋什麼八竿子沒一撇的生辰,何其之難,輕輕試探道:你可是要走了? 是,瀚辰說道,並不敢低頭望著她的眼睛,生怕看見那一雙忽閃的大眼睛不忍了心,這時蝴蝶拽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這天地之大,你有處可去?” “去找我師父,她老人家神通廣大,最是疼愛我,定能幫我拒了這門婚” 蝴蝶一聽他師父神通廣大,想必是很厲害的人物,興許她有法子知道怎麼尋得我的生辰呢?“帶著我罷,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師父叫我去尋我生辰吧?我無門無路,興許你師父會知道呢?況且這一路凶多吉少,我們也好是個伴。” 瀚辰低著頭看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全是期待和盼望,可自已這一路都艱難保命,再帶上一個,恐怕。。。莫要連累她性命啊。蝴蝶看出他眼裡的猶豫,繼續說服:你看我自小便在山上修煉,這山醫命相卜不說精於此道,但也明白個七七八八,更何況我身世成謎,古來經典,哪個不是些厲害的大人物才有這麼撲朔迷離的身世,是吧,也許這一路你發現我是鳳隱於林,幽人在丘呢!瀚辰被她逗到哈哈大笑,正想用些說辭懟她,可又對上了那殷切的目光,一時頭腦發昏應到:好,那你可要乖乖的,莫要惹出事端。蝴蝶一聽立馬應道:我初見公子便覺得您氣宇軒昂,氣度不凡,接觸下來發現公子您更是舉止端正,一言九鼎,這就是書裡說的氣蓋蒼梧雲!如此您等我片刻打包行李,絕不給公子添麻煩!瀚辰被她這一頓吹捧逗笑,又覺得,這死丫頭果然看出我氣質不凡,難掩天人之姿啊,然後又得意洋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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