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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正與幾位村中長者圍桌而坐，聽聞此言，一時竟未能反應過來。他眨了眨眼。語氣中透著幾分懷疑，“二狗，這話從何說起？今天下午才播的種子，怎可能這麼快？”
“二狗，真的發芽了？”葉從文的臉色煞白，他心底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彷彿隨時都有大事即將爆發。
葉恆根本顧不上週全解釋，口齒不清地說：“真的······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他的眉頭緊鎖，臉色蒼白，一邊說著一邊已步履不定，彷彿留在原地一刻，便會有什麼恐怖的事情降臨。
村長和幾位長者相互對視，最終村長點頭，起身邁出堂屋。他招呼村民們，聲音在夜空下回蕩，“去田裡看看！二狗說種子發芽了！”
村裡人聽說種子發芽，個個都激動不已。在這乾旱連綿的時日裡，每一點希望的萌芽都足以讓他們燃起新的夢想與生機。他們三三兩兩，或攜帶火把，或手持燈籠，跟在村長後面向田裡湧去。葉恆的身體緊繃著，那種無從述說的恐懼讓他的身體像是注滿了沉重的鉛。
他們到了田間，火光和月色交織成一個微妙的畫面。搖曳的光源映照出每一張充滿期待的臉龐，隨後落在那片如幽靈般神秘的嫩芽上。村民們看到嫩芽，一個個歡聲震天，就像是贏得了彩票的喜悅。
“真是太神奇了！”
“老天保佑，今天我們有救了！”
孩子們忍不住蹦蹦跳跳，女人們親吻著泥土，男人們抱頭痛哭。
只有葉恆和葉從文，像外來者一般，站在一旁，表情凝重，儘管他們嘴巴張了又合，想要告訴村民們這不是幸運的訊號，但他們的聲音如同落入了無底的深潭，無法引起半點漣漪。
他告別了葉從文，遠離了那片欣喜若狂的土地，回到了家中，用顫抖的手續上被風打斜的門。家裡黑黝黝的一片，他的手還在不停地顫抖，心跳如鼓，噠噠地敲打著胸膛。屋內一片寂靜，只有外頭的風聲，更添了幾分陰森。
“奶，你在嗎？”葉恆的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裡迴盪，顯得格外的孤單。
沒有回應。
屋子的另一頭，黑暗中隱約能看見奶奶那張熟悉的藤椅。他點上油燈，舉著油燈緩緩走過去，油燈的光束劃過屋內陳設。接近藤椅時，他的心幾乎要突破胸膛。
奶奶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頭微微側著，彷彿在沉睡。葉恆輕輕拍了拍奶奶的肩膀，老人家卻沒有任何反應。
“奶奶？”他的聲音帶著不安和恐懼。
靜默了片刻，他才意識到奶奶已經去世，只是如此平靜，如同睡去一般。他的心猛地一沉。淚水開始模糊他的視線。
他跪在奶奶的藤椅旁，淚水滴落在發黃的藤條上，聲音小如蚊吟：“奶奶，對不起，我來晚了。”
屋外，月光依舊冷漠地灑在枯萎的土地上，彷彿一切生靈的哀傷都與它無關。葉恆抬頭望向那輪明月，心中湧起一種被命運嘲弄的無力感。
他想起了奶奶常說的一句話：“我們的命，早就被這片土地決定了。”現在，即使他想改變，似乎也無從開始。
他站起身，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屋角，無意中觸動了那臺老舊的收音機。機器裡突然傳出滋滋的靜電音，他本能地調整頻道，希望能找到一絲外界的聲音。
突然，一陣清晰的廣播聲穿透了夜的寂靜：“——最新訊息，全球乾旱持續加劇，多地發現植物突變現象······”、
這道訊息像是霹靂。炸在了葉恆的耳邊。那些幸運的、獲得雨水地區，情況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更加惡化。全球的乾旱彷彿進入了一個惡性迴圈，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此起彼伏的災難預警聲，透過收音機，響徹在這片死寂的夜空下。
而更加令人憂慮的訊息，緊隨著爆發出來。
“——除了乾旱以外，全球許多地區都觀測到植物突變的現象。專家認為，這是由於極端天氣導致的生態改變，使得部分植物開始發生進化。他們推測，這些變異的植物可能擁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加速生長，或者產出變異的果實。”
葉恆的心，一點點的涼透了。按照這個說法，田裡的苗，根本就不是自然規律生長下的作物，而是變異的結果。如果收音機裡專家的推斷正確，那麼所有的作物都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成熟，併產出變異的果實。
風不斷地拍打著窗戶，葉恆覺得整個房子的木板都在咯吱作響，彷彿即將散架。眼前的一切，彷彿已成定局——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他個人的命運。
黑暗的屋子內，月光在藤椅上投下一道溫暖的影子。葉恆慢慢走過去，蹲了下去，他撫上奶奶粗糙的手。許久，他睜開雙眼，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收音機的按鈕。
此刻的他別無選擇。葉恆決定先去村子裡找找能幫奶奶處理後事的人。未料剛開啟房門，就聽到隔壁王叔家傳來一陣啜泣。葉恆連忙走出院門，前往王叔家檢視。只見王叔雙手抱頭，癱坐在地上，他稚幼的兒子正在一旁無助地哭著。葉恆走近了一看，才發現王叔家的床上也躺了一個老人，顯然已經死去多時。
不遠處又有哭泣聲傳來，就彷彿是無形的號角，在冷冽的夜風中喚起了一陣陣更為細碎的淚聲。這是哀悼的旋律，此起彼伏，從陰暗的各個角落滲透出來。不言而喻，死亡的陰影已廣泛鋪開，鐵一般的事實告訴我們——世界末日，如宿命般到來。
他輕聲安慰了王叔幾句，卻也不知道能做什麼，無力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王叔只是低著頭，不停地重複著同一句話：“我沒有給老孃準備好後事啊。”他不知道怎樣安撫他，也許王叔說得對，他確實沒有給自已娘準備好後事。
已經死去的人，該如何準備後事呢？他想知道，但他沒有辦法了。他無心去檢視每一戶的情況，只是失魂落魄地又回到了自已那幢老屋子。他將奶奶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放在床上，替奶奶蓋好被子。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著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