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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堯的臉色也並不好看,對他而言廖亦中亦師亦友,兩人合作的這麼多年,他的性子也從當年的衝動易怒而變得沉穩、不動聲色。
他的手緊緊握在扶手之上,有些乾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力氣之大,似是要徒手將那扶手給掰下來。
“我甚至、我甚至都沒能去見他最後一面。”
他的下頜處緊緊地繃著,牙齒惡狠狠地磨著,發出咯吱的聲音,恨不得將那殺害自己好友一家的罪人抓出來,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他心裡的悲傷快要將人淹沒,但是多年來,他作為當今聖上手中的一把刀上的利刃,他在暗地裡為他做了很多事情,讓他沒有辦法將那難過發洩出來,眼淚也流不出來,只能在這咬牙切齒。
廖青桐聽著徐若堯的話,似乎從其中窺探到了父親年輕時的意氣風發。
他在七歲時,親眼目睹了家族的泯滅,父親母親的死亡,還有母親身邊被擄走生死不明的芙蕖姑姑。
到現在已經快要十六載,他都快要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
溫柔的母親,沉穩的父親,時常陪自己玩鬧的芙蕖姑姑,跟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的嬤嬤,還有自己身邊貼身侍候的沐沐,待自己很好的那些小廝婢女們。
想到此,廖青桐的眼眶終是盛不住那蓄滿的眼淚。
“那、那後面呢?”
徐青溪開口問道,急切地想要知道後面的事情。
他還是感覺有些不真實,沒有太多的歸屬感,但是他也說不清那些情緒,心裡就是很痛。
可能那就是與生身父母之間的羈絆吧。
“後來,當今聖上剛登基,在登基之前被先皇的二皇子背刺,險些喪命,後來平定下這一內亂之後,北境蠻族又趁危而入,這一來一往,大順的兵力以及我手中的暗衛營都派往北境安穩局勢,一時間誰都沒能空出手來去廖氏山莊,分出來的玄伊他們,在發現此事與蠻族有關的時候也被派往北境,這件事就被耽擱了下來。”徐若堯艱難開口。
這麼多年都沒能為廖亦中抓出幕後黑手,用他的命來祭奠好友,他感覺自己哪怕是死後,都沒臉去見他。
“等到大順境內局勢稍緩,我和陛下暗地裡再去廖氏山莊親自查探之時,才發現、才發現……”
後面的話,他實在是說不出口,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沒臉面對兩個小輩。
“發現什麼!徐叔!”
廖青桐情緒激動,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徐若堯跟前,雙手扶著書案,氣勢洶洶。
“你冷靜一點!讓父親平復一下再說。”
徐青溪見廖青桐有些不顧及,趕忙起身上前,站到廖青桐和書案之間,以免兩人發生衝突。
“他不是你父親,父親早在十五年前就被那些闖進廖家的人給砍下頭顱了!”
廖青桐此刻看上去有些瘋癲,他雙眼猩紅,眼眶裡的淚還在沿著臉上的淚痕往下流,抓著徐青溪的衣領,用力地晃了兩下。
“你知道嗎?那天母親生你的時候難產,生了足足一天才將你生下來,父親還沒能看你一眼就聽到下人來報,說有人闖進山莊之中,母親抱著你帶著我和芙蕖去到湖邊,我看著你,被母親放到竹籃之中,讓你順著河往下游走。”廖青桐哭著說道。
“後來我看著母親身下血淋淋的,就那樣在我眼前嚥了氣,我都沒能、我都沒能哭一聲就被芙蕖姑姑帶走,但是我們也沒能逃出去,她將我藏到屍體下面,自己引開了那些匪徒。”
“我親眼看著父親的頭顱被砍下來,還有母親的頭顱,就那樣滴著血拎在他們手上,芙蕖姑姑直接被打暈抗走,直到現在都生死不明。”
“後來、後來……”
廖青桐退了一步,轉身接著說道:“後來!他們走了以後,我從那堆屍體裡爬了出來。你知道、你知道我聽到了什麼嗎?”
徐青溪被嚇到了,呆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張開,眼神空洞地看著眼前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哥哥。
似乎他之前的開朗豪放都是幻象。
不等他作出反應,廖青桐直視著他的眼睛,伸手指著他,一字一句地用力。
“我聽到,他們為了找你,將剛剛嚥氣的母親剖開了肚子!我找到她時,那麼溫柔、那麼重禮儀的母親就像是一個牲口一樣,被砍下頭顱,剖開肚子,腸子都被攪爛,血淋淋、孤零零地躺在那裡。”
“我拖著父親母親無頭的屍體,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向後門,我怕他們再回來,父親母親連收屍的人都沒有。”
廖青桐話音一轉,將手指向徐青溪身後的徐若堯,字字泣血,聲聲控訴。
“而他、而他,父親的好友,母親的妹夫,手握重權,就像個懦夫一樣,看著好友一家百餘口被滅門!”
“你讓我如何聽得你叫他父親!你讓我如何平靜!”
廖青桐說的激動,將自己手邊的茶碗抄起來,狠狠地擲到地上,那茶碗瞬間化作細碎的瓷片蹦的滿書房都是。
徐若堯低下頭,更加無顏面對。
徐青溪被夾在中間,手足無措,這件事沒有他想的那麼簡單。
書房外,許子溱原本在臥房休息,結果聽到下人說青溪回來了,她顧不得自己長臥在床儀容不整,從臥房趕到徐若堯的書房,被雲芳攙扶著站在門口。
她聽見臥房裡自己外甥的控訴,心裡難過,當年這事兒她也知曉,但她為了一己之私,將青溪霸佔在徐家,這麼多年,也只是私下關心過青桐幾次。
他是該怨恨他們夫婦二人的。
廖青桐發洩一通,自覺有些失態,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低著頭,沉默不語。
徐若堯和徐青溪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也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徐若堯能理解廖青桐的憤怒與失態,因為他當年也是如此。
徐青溪當年剛出生,這些年又被徐家保護的很好,不曾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看著這個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兄長,他也覺得力竭,手撐在身後的書案上,讓自己不至於腿軟坐在地上。
哪怕他此刻聽到了兄長當年的經歷,他也感覺那太遙遠了,但是轉念一想,倘若當年遭遇這些的是徐父徐母,恐怕他也會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