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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裡三個人都有事情在身。金明喆先把冉閆送到校門口，他和譽良要去教務處報到。
早晨浪費了一些時間，冉閆拿著手機臨下車衝金明喆和譽良揮揮手，關上車門又覺得少了些什麼。他繞到駕駛室，金明喆降下車窗，“怎麼了？忘帶東西了嗎？”
沒等到冉閆回答，臉頰就被一抹柔軟輕輕吸了一下。搞偷襲的人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匆匆跑進校門。
“真沒臉看。”譽良不滿的看著冉閆消失的地方說。
“沒讓你看。”金明喆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回懟道。
車子開向學校的地下停車場，後座上的人打量著四周的陌生，開始感嘆生活：“真不敢想象，三個月前我們還是檯球館的坐檯。”
“要不是硬逼著你面試，你還在臺球館坐檯。”
譽良擺了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行吧。”
*
宿舍樓的早晨充斥著人聲，從一樓貫徹三樓，冉閆耳朵感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躁動，心中對大山原生態的期待不由得更多了幾分。
順著中通的樓梯走到二樓，走廊上已經堆滿了箱子，空氣中漂浮著灰塵，路面上落腳都是問題。
沿著雜物的縫隙左右穿插，冉閆終於站在209前面。自己的宿舍門前倒是空曠，宿舍門直挺挺的向外敞著。
“弘文，你園藝剪拿了嗎？”徐觀南正看著自己的揹包和範弘文對行李。
“帶了，冉閆的也有。”
“嗯，然後是手套。”他念著植物老師發在群裡的清單，一項一項往下對。
“早。”冉閆進屋先打了一聲招呼。“感謝，我自己來對吧。”他站到桌子前，繼續聽徐觀南念清單上的東西。
“來啦，我以為你要踩著最後一分鐘上大巴車呢。”徐觀南調侃道。
“是啊，這不是沒掐算好時間來早了。”
徐觀南說不過他，扁了扁嘴繼續念清單。
採藥要帶的東西很碎，東一樣西一樣放在揹包裡也是沉甸甸的。
行李箱本來就裝著幾件換洗的衣服，冉閆把拖鞋鏟子和植物課本塞進去，原本看著挺大的箱子頓時變得鼓鼓囊囊。
十點左右，老師拿著喇叭站在宿舍樓下面大喊：“大三中藥系下樓集合 ！ ！ ！”
於是樓層間都能感受到搬行李的動靜。
太陽已經撥開濃雲，高掛在上空，只有地面上僅存的水漬還顯露出昨日暴雨的洗刷。中藥系的學生成佇列站好，依次按照中藥1班到8班的順序上車。
巴士上空調開的很足，上去臺階就能感受到冷氣褪去渾身的熱氣。大部分人都因為大早晨起來收拾東西坐上車就來了困勁，沈觀南原本想拉著他倆一塊打鬥地主，但見他倆精神頭都不足的樣子，就自己開了一把。
戰況過於慘烈，打了一把就輸掉了所有豆子。
冉閆屁股一沾位置就忍不住想闔眼，他將玻璃前的簾子拉上，靠在座位上沉沉的睡過去。
大巴車一路飛馳，上高速，過大橋，淌泥灣終於緩緩停在山腳下的一座農家樂前面。車子停下，冉閆睡得淺，睜眼卻還是被面前的場景震撼到了。
水泥糊的30公分小上坡隔絕了泥巴路和水泥路，一個像是隻會出現在上個世紀的小賣部敞著兩扇模糊的窗營業，裡面的環境冉閆已經不忍再細看。
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來。
“哈哈，這地方怎麼和我奶奶家還挺像。”徐觀南捏著鼻子說。
範弘文朝他看了一眼，“你奶奶家也是這種二層嗎？”
“不，是一進門就能吸入大自然的味道。”
“……”
這裡的環境給在樓裡住慣了的少爺小姐們都嚇得退卻三米。
帶隊的老師卻是一屆一屆看慣了他們這副面孔，早已經見怪不怪。前面的學生跟著民宿的老闆走到自己今晚住的地方，果然，跟預想的大差不差，大通鋪，而且採光很差。
十六個人一個房間，床鋪隨意選擇。
209的三個人還算幸運，他們仨穿過人群，直達房間，挑選了三個連著的上鋪。剛來的第一天許多人都不適應，往床上扔下包，床底塞下箱子，就跑到屋子外透氣，總是哪一根神經會對屋裡的空氣、床鋪或者是陌生舍友敏感。
徐觀南比較慘，他想上廁所。當他一路小跑拐到廁所瞬間被那擁擠排隊的人群和刺鼻的味道燻迷了。
“我天，那個味道真的，和我直接聞氨水沒區別。”
冉閆聽到他的描述，眉頭已經可以夾死蒼蠅了。
範弘文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他捂鼻子的手依舊暴露了對這裡的嫌棄。
“找個山旮旯去解決一下吧，等你排上不是憋死就是燻死。”冉閆率先朝著農家樂的大門走去。
徐觀南覺得他說的很在理，拉著範弘文跟上他。
啟明山上的路因為昨天暴雨的原因，踩在腳底的路溼滑黏腳。他們順著小賣部的方向往下走，沒走出50米就看到三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抬手指著前面某個地方，“是那個房子吧？”
等冉閆他們站在剛才那幾個女生的位置，就看到一個與公廁模樣相似的房子。
“公廁？也不知道乾不乾淨。”徐觀南說著快步朝那走了幾步。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廁所被打掃的很乾淨，角落裡的盤香升起嫋嫋青煙。
解決了內急問題，三個人也不像無頭蒼蠅那樣四處亂轉了，他們原路折回農家樂裡。就見剛才帶隊的老師正在樓下清點人數。
他們三個人悄無聲息的站在隊伍末尾。
院子裡的人依舊熙熙攘攘，似乎就他們這一車的人被老師安排了出遊。
“真好，不用窩在那憋屈的小房間裡了。”徐觀南朝著他們即將進發的山路充滿了期待。
在小院裡站了五分鐘，隊伍開始緩緩前進。右側的矮牆上被人栽滿薔薇，花順著枝蔓自然下垂，風將花瓣上的香氣吹散到空氣中。幾十號人沿著水泥上坡路一路觀光，被這一面豔麗的花牆引去了目光。
冉閆抬手碰了碰那掛在空中的花瓣，“暗香一陣連風起,知有薔薇澗底花。”他想起曾經背過王安石的詩，突然覺得意境也有三分貼合。
“給我拍張照片吧。”他扯了扯走在前面的徐觀南襯衫的衣角。
就見那人湊到自己耳邊小聲說：“其實我剛才也想拍來，但看了一圈都是女孩子在拍，我有點不好意思。”
“咱誰都不認識，怕什麼。”
照片中冉閆左手手捏著花莖，右手自然下垂，唇角上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冉閆很喜歡徐觀南給他拍的這張照片，他將原圖發給金明喆。“你和薔薇，我都喜歡。”
“來啊，我給你倆拍。”
徐觀南最先站到花叢下，姿勢有些拘謹。他對著離自己十米遠的範弘文喊道：“弘文，來啊。”
那人遠遠衝著這邊擺擺手，甚至走的更遠了。
“害羞什麼。”徐觀南扁扁嘴，指尖捏著褲縫，“拍吧，冉閆。”
“你姿勢太僵硬了，擺個姿勢看看。”鏡頭裡一眼就能看出人物板著著臉，胳膊緊緊夾在一起。
徐觀南試著把兩條腿的弧度劈大一些。
“……”冉閆無奈，只得自己上手。“你跑起來，我抓拍。”
“啊？那樣能好看嗎？”徐觀南本來就有些扭捏，讓他跑起來更是像在戲耍他。
“信我，你試一下。”
徐觀南很猶豫，但看到冉閆那副自然鬆弛的笑容，不禁想嘗試。
他往下坡走了幾步，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跑動的風將薔薇的枝蔓輕輕帶起。
“我拍了幾張，過來選一下？”
徐觀南懷著忐忑的心，對著手機螢幕上的自己看去。
略微模糊的畫面竟然是別一番的美感，他從來沒有發現原來有自己的照片也能有如此的高階感。
“你厲害啊，冉閆，把我拍得這麼高階。”徐觀南像是捧著寶一樣，把自己的幾張照片發到自己的微信上，情緒瞬間明朗起來。
“你本身就好看，角度找好了，都是高階的。”
見他如此直白的誇讚自己，徐觀南有些不好意思，“怎麼還誇起我來了，真是的。冉閆你也很好看。”
“我知道。”
“……”
徐觀南還沉浸在冉閆不要臉的發言中，坡上面老師帶的隊伍已經走遠。
範弘文一手捂著嘴一手朝他倆招呼。
“你怎麼了？捂著嘴。”徐觀南落後他幾步問道。
“我怕打噴嚏，對薔薇的花粉輕微過敏。”
“……過敏還學中藥學啊？”
範弘文沉默了片刻，“學了才發現的。”
話題在這裡戛然而止。
帶隊的老師在正式上了山路後，就開始對著周圍的花草進行講解。
他突然彎下腰，將草叢裡的一株健壯的龍葵連根拔起高舉在眼前，“龍葵，茄科茄屬一年生草本植物。”他說著撥了撥那串黑色的果實，“果實清洗乾淨，口感酸甜，可以直接食用補充vc和人體所需要的礦物質。”
那老師為了驗證自己話的真實性，他揪下來一顆，攥在指尖搓了搓，然後扔到了嘴巴里。他嚼巴了兩下，又扯了幾個給他面前的學生，“嚐嚐？”
那個女生有些勉強的將那果實拿在手裡，放在嘴裡咬了咬，冉閆能從她的微表情上看出一些猙獰。
但女生為了不駁老師面子，硬是擠出了一抹笑容，“……還不錯。”
老師滿意的點點頭，接著指著那沾滿泥土的根系說：“這個根呢，可以祛痰平喘，治療跌打損傷的瘀血。”他將這株植物從頭到腳說了一遍，然後扔到隨手拿著的麻袋裡。
這一路的植物具有代表性的都沒有逃過老師的魔爪，他講一株就往麻袋裡扔一株。幾個彎路下來，老師的麻袋已經滿了。
他掂了掂手裡的袋子，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望著身後一眾累的氣喘吁吁的學生，頓時感覺自己的教學滿滿的成就感，“大家在這休息一會吧，待會我們就原路返回了。”
落在末尾的人遠遠看到大部隊陸續坐下，就知道可以休息了。這座小山也不算高，但綿長的盤山路讓人走的雙腳生疼，小腿也不受控制的發抖。
“啊——原來坐下來的感覺這麼舒服。”
山路邊的石頭表面已經被陽光曬得十分乾燥。三個人各找了一小部分坐上去，靜靜的享受大山落下的這一小片陰涼。
徐觀南拿著手上剛才也不知道折下來的枝條，盯著它的葉脈嘀咕：“這都摘了一路的草了，這麼多怎麼記啊，而且站在隊伍後面什麼都沒聽到。”
當他說完，冉閆朝著他手裡的樹枝看了一眼，沒說話。片刻後，範弘文突然開口了，“這一路老師講的都要記住，老師發的檔案裡說了，會在結尾那兩天從二百多種草裡抽十種考試。”
“啊？二百多種，誰記得住。”徐觀南就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覺得光自己震驚還不夠，他拍了拍冉閆的肩膀，“冉閆，你聽到了嗎？要考試的。”
冉閆點點頭，“嗯。”了一聲。
“這麼淡定——說，我手裡拿的是什麼草？”
冉閆視線再次朝著那翠綠的枝子看去，“應該是仙鶴草吧，止血的？”
“你別忽悠我啊，我可是有軟體的。”徐觀南掏出手機，對著那幾片葉子拍了一張。
幾秒後，冉閆聽到了他倒抽氣又吐氣的聲音，重複了幾次後，還是有些不甘心，“範弘文，你認識我手裡拿的這個草嗎？”
“嗯，植物書上有，我看到過。”
“……”徐觀南臉上空白了幾秒，“什麼嘛，植物書上的，你倆早說啊，害的我以為就我不認識呢。”
冉閆不動神色的摸了一下眉毛，注意力被前方的躁動吸引過去。
領頭的老師似乎下達了下山的命令，那群人開始揹著包往山下走。
下山的路讓冉閆的視覺莫名產生一種眩暈的感覺，他刻意放慢了步子，沒有被身邊呼呼往下衝的人帶去節奏。
“這路怎麼突然變陡了，膝蓋都不得勁。”徐觀南拽著冉閆的包，跟在他身後滿滿往下挪。
“慢點走，別傷著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