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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皇朝,天水城,甲第巷。
清晨的曦光穿過巷子口的牌坊灑落在小院門前的銀杏樹上,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啟。
少年林沐端著一盆冷水出門,對著銅鏡,面無表情的洗臉刷牙。
一刻鐘前,穿越成功。
醒來時渾身冰冷,肌肉僵直痠痛,嘴角還殘留著一圈白沫,死徵像是剛死不久,明顯是被嚇死的那種。
他檢查了一遍現場,簡陋的臥室裡除了掛在門後的制服和令牌,床鋪上擺著一把簡陋的自制弓箭,十幾顆碎銀子丟在案几上,枕頭邊還有一本線裝小冊子。
小冊子雜亂的記載著一些不知道什麼渠道流傳出來的小道訊息,最後一頁上殘留著幾個詭秘的蝌蚪文,中間部分留白,看著像是某種強大的符籙。
這就是全部的線索。
林沐看著鏡子裡陌生而蒼白的面孔,輕籲一口氣,“妥妥一樁密室殺人案,誰這麼大仇恨呢,連個孩子都不放過。”
身體記憶保留了七八分,最後的畫面深深的烙印在腦海裡:一條席捲虛空的天龍虛影自雲霧繚繞中探出,崢嶸龍首睥睨天地,龍爪飛舞,攪動風雲變幻,龍眼如天燈,漠視眾生。
天龍圖!
哪怕只是隔著回憶的一眼對視,心悸的感覺仍然讓他渾身一個寒顫,差點沒被漱口水嗆死。
咳咳咳!
林沐吐了漱口水,擦了擦臉,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老天,開局就被人惦記,玩我呢?
上一世的經歷一幕幕清晰的烙印在腦海裡,他很確定那不是夢,夢境哪裡會記得這麼清楚?
每一個細節都能想起來,問題就是莫名其妙嘎了,然後就穿越到這裡。
哎!
林沐嘆了一口氣。
接受現實吧。
記憶顯示,原主也叫林沐,男,十五歲,斬妖司案卷室小吏,父母雙亡,一個人在甲第巷老宅獨居。
身份,凡人一個。
天龍圖絕不普通,這麼處心積慮的設局暗殺,說明原主身份肯定不簡單。
翻看了一下原主記憶,好像也沒有什麼特殊嘛,除了兩點一線的斬妖司工作經歷,其他都很模糊。
尤其是三年前的記憶一片空白,就好像.......被刻意的抹除了一般。
十五歲就在斬妖司天水分部廝混了三年,要說沒點背景,鬼都不信。
如果跟他本人沒有關係,那就只能是跟原主的父母有關係了。
短短刷牙漱口的功夫,林沐已將原主身份資訊前前後後梳理了一遍。
哼哼兩聲,他回房換上制服,扣上排扣,照照鏡子,撩了撩頭髮,滿意的點了點頭。
帥!
一帥解千愁啊。
掃了一眼簡陋的居室,伸手抓起碎銀子,想了想又把小冊子拿起一併塞進兜裡,反手扣上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小冊子是原主為數不多的朋友柳鵬給的,這是個線索,得查一下。
看看時間,六點四十五。
該去上班了。
初冬的早晨有些冷,他緊了緊制服的衣領,闖入一片喧囂裡。
甲第巷兩側是幾百年的老牌坊街,清早四五點開始,巷子口人聲鼎沸,人來人往,到處都是人間煙火氣。
“小沐,吃了沒?要不來嬸這喝碗粥再走啊。”
“不了,謝謝王嬸。”
“熱乎乎的包子吶,小沐,又沒吃早飯?!看看你,都瘦成啥樣了,要多吃,多吃才能長力氣,哎,要是你爹媽在,哪能讓你瘦成這樣.....”
十五歲的年紀,林沐個頭竄得很快,快有一米八了,只是跟個瘦竹竿似的,撐不起身上一身制服的威嚴。
“拿著,吃吧。”
隔壁包子鋪的胖嬸一邊招攬生意,一邊麻利的塞了兩個肉包子過來。
“謝謝柳嬸!”
林沐捧著熱乎乎的包子,丟下二錢銀子,快步離開。
“哎,不要錢,這孩子……”
柳嬸扭動著肥胖的身軀想要追出去時,早已不見了林沐的蹤影。
都是老街坊了,林沐走在路上,時不時左右寒暄幾句,“您吃了嗎?您昨晚睡得可好啊?”
街坊鄰居也都熱情的回應。
他順手又買了兩張蔥油煎餅。
昨天下班前案卷室老秦嘴裡碎碎唸的,說想吃甲第巷的蔥油煎餅,今天正好給他捎帶上。
街口左拐,過兩個路口就是斬妖司天水分部所在地。
林沐一口一口慢慢嚼著包子,目不斜視,眼角的餘光卻將沿途的場景牢牢記住。
經過一個路口時,他停頓了一下,三兩口把手裡肥得流油的灌湯肉包吃完,然後蹲下身子系起了鞋帶。
藉著起身的那一剎,狀似無意的瞥了一眼某個角落。
剛剛,他感受到一縷若有若無的關注目光,對方自認為隱藏得很好,可惜還是被他察覺到了。
聯想到昨晚原主的事情,他很確定,這是被跟蹤了。
好在對方只是盯梢,並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想著想著,前方斬妖司到了。
大夏皇朝承世三百年,立天機門為國教,統御八方。
天機門下轄斬妖、除魔、監天、天都四司,哪一個都是巨無霸般的存在。
而斬妖司獨佔鰲頭,成為四司之首,實力深不可測。
大夏九州三十六城,每一座大城都有四司分部,斬妖司天水分部坐落城東,佔地數千畝,浩瀚無邊,宛如一座城中之城。
從側門走入斬妖司,來來往往的同僚一個個面無表情,行色匆匆,偶爾碰見一兩個相熟的也只是神色淡漠的點個頭。
穿過厚重的隔牆,林沐來到一間隱蔽的小閣樓前。
“身份!”
陰影裡傳來暗衛冰冷的聲音。
林沐從懷裡掏出斬妖令亮了亮。
就聽到咔嚓一聲,案卷室的鐵門開啟,他鑽了進去,鐵門在身後哐噹一聲緊閉。
這便是每日上班的程式。
“老秦,您要的蔥油煎餅,還熱乎著,要不趁熱吃了?”
案卷室只有兩個人,老秦是主事,林沐是文書小吏。
私下裡,兩人關係不錯,他可以直呼對方老秦。
“放那吧,老夫再眯一會。”
許是年紀大了,夜晚睡不踏實,這會兒老秦正趴在一堆厚厚的案卷裡補覺,聽到林沐的聲音,他回應了一聲繼續睡回籠覺。
這是案卷室的福利。
大門一關,一別兩寬。
沒有手令,誰也進不來,想要乾點啥誰也不知道,誰也管不著,屬實隱秘。
林沐坐在案牘前,思緒有些紛雜。
小冊子的來源要查,天龍圖的事情也要查。
對方既然敢讓柳鵬把小冊子送給自己,必然是早就備好了後手,就算自己沿著這條線去查,極有可能是什麼都查不出。
沿途的監視者確認昨夜沒有殺死自己,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必定還有後手。
至於能不能度過下一次的危機,就看接下來的應對了。
林沐翻開眼前厚厚的案卷,接著整理。
斬妖司的職責是斬妖除魔,每一次任務後都有完整的案卷送來備案。
分類、整理、歸檔。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迴圈往復,這就是他的工作。
可以說,這裡隱藏著整個天水城附近最多的隱秘,也埋葬著一個個不為人知的過去。
案卷堆積如山,有天水分部的,也有周邊一些小城送來備案的。
林沐素來注重情報,此刻上手,立刻一目十行開始標記、整理。
翻開一卷,一行一行掃視,上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代表著幾條或者幾十條、幾百條人命。
每看一卷都像是在經歷一場生死。
看著看著,眼前那些文字化作一個個奇特的符文,在眼前演化出神奇玄妙的場景。
那波瀾壯闊的畫面中,一道道身影前仆後繼、篳路藍縷、奔赴前方。
有的選擇了廝殺,有的選擇了犧牲,有的選擇了隱忍,有的選擇了成全.....
“太古之時,人族大興,萬族臣服......”
耳畔突然響起一道滄桑的聲音,“為保人族永恆為尊,多少先賢大能,前仆後繼,燃燒最後生命,以無上偉力譜寫出人皇經!”
說到人皇經的時候,一股氣吞山河的氣息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
明明是墨筆記錄的文字,在眼中卻越來越大,置身其中,如一葉扁舟橫渡怒海狂濤,飄搖不定。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長出一口氣。
閉上眼睛,胸口微微起伏,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竟然是人皇經。”
林沐眼神震顫,前世他曾聽聞過人皇經的威名,無盡歲月以來,伴隨著人族氣運衰敗,人皇經早已不知所蹤,想不到今日竟然顯現出來。
是誰放在這裡的,還是自主顯現的?
他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大機緣到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老秦已經站在門口,手裡拿著半個蔥油煎餅,一口一口慢慢嚼著,嘴裡嘟囔道:“小沐啊,不用這麼拼命,案卷是寫不完的,有時間也要出去透透氣。”
林沐按下案卷,抬頭強笑道:“沒事,我年輕,扛得住,大人找我有事?”
老秦咳嗽一聲,斟酌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最近不是司里人手緊張嘛,有人說想要臨時調你過去幫忙。”
林沐愣了一下,“司裡不是規定咱們案卷室的人從不外借麼,這次怎麼……”
“這個,規定是死的嘛。”
老秦摸了摸鼻子,跟他開口借調之人讓他實在不好拒絕,“對了,你那個未婚妻回來了。”
林沐聽懂了。
有人不想他繼續留在這裡,就像當初有人想把他留在這裡一樣。
而且,似乎跟他未婚妻有關。
原主這麼落魄居然還有未婚妻!
林沐忽然對自己接下來的人生有了一絲期待,難道要來一場退婚的戲碼?
“好,我去就是了。”
沒有絲毫猶豫,他點頭答應。
老秦明顯鬆了一口氣,和善的笑道:“出去鍛鍊鍛鍊也好,你還年輕,一直留在這裡會耽誤前程的。”
“大人說笑了,我還有什麼前程?其實我還挺喜歡這裡的,安靜,適合看書。”
林沐開口,目光落在案牘上。
這可是人皇經啊。
今天的意外收穫讓他鬥志昂揚,什麼東西能比人皇經更重要?
但他也清晰的認識到,背後之人再次出手了,三年案卷室的沉寂即將畫上一個句點。
老秦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上面讓你過去幫忙,我不好拒絕,你意思一下就行了,一科主事吳德信是司裡的老人了,老夫打過招呼,他會妥善安排你的。”
“多謝大人,我去送一下案卷。”
林沐起身行了一禮,將桌子上的案卷收拾整齊,抱起案卷準備歸檔。
“快去吧,後天一早報到,一科在進門右拐第三間。”
老秦再三叮囑。
“知道了,多謝大人提醒。”
林沐躬身,側身而過。
老秦望著少年的背影,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他知道當年的一些傳聞,現在連上面都開口了,事情應該是有了新的變化。
希望平安吧。
真是苦了這孩子了。
想起當年的林氏夫婦,老秦再次嘆了一口氣。
多好的人啊,怎麼就說沒就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