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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長生喜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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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槐樹妖怪是出於本能對自已靈魂的另一半的追尋所以才找上常昇,然後因為一些機緣巧合拿走了常昇的一部分補全了自已的神格?”

“是的。”

“如果常昇的靈魂依然保持不完整的狀態,他還會不斷尋死,但想讓樹妖歸還魂魄就要讓她消失。有點繞啊。”

“應該是這樣的。不過,就算少一魄,常昇也不會直接死掉,那個妖仙也會一直保護他。同時,那個妖仙似乎也把這個村子裡枉死不願往生的居民信徒留在水下世界裡,儲存對她的信仰。”

“儲存信仰?”

“怎麼說呢?生人的信仰隨著往生消散,那麼那些不願往生的死者他們的信仰就是可以永遠留在身邊的吧,就能借此保全神格。”

“死人的神明?”周美仁吞了一口口水,覺得後脊一陣惡寒。

“所以剛才的問題,你會幫哪邊?人還是怪物。讓常昇過上正常的生活,還是讓水底不願往生的鬼魂和槐樹妖能夠繼續留存於世上。”

“就算你這樣問,我只認識常昇啊,所以應該會幫常昇吧。”

“對,你說得對。”王珩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沒錯他認識得人只有常昇,所以他只要幫常昇就夠了。

這時候林霽明已經停好車子,走到兩個人身邊,“你們能不能別搞這種東西,我真差點被你們嚇死。”

王珩攥緊拳頭碾碎了手裡的槐花,將粉末吹散後,抬頭對林霽明露出一個笑容,“對,聽你的,我們回車上去吧。”

四個人坐在車上,三個人相顧無言。

周美仁率先打破沉默,“咳,天都快亮了,我們現在去哪睡一覺,還是在車上對付一下?王珩的衣服得先弄乾吧。”周美仁的提問除了字面意思之外,也是想問問王珩下一步的打算。

“嗯,先回常昇家吧。”副駕駛的王珩輕描淡寫地回答,但眼睛裡思緒流轉。

林霽明沒有搭茬只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她深知這時候沒有自已說話的空間,這兩個人揹著自已有一套他們才知道的語言體系,而現在他們肯定也在做著不希望自已插足的計劃。但這也是她跟過來的原因。

回到常昇家的時候,天已經擦亮,常昇的睡臉在初露的晨光裡格外安詳。準備把常昇搬下車的王珩忍不住腹誹,同樣是影響人的夢,這個槐樹妖和他的阿福可真是大不相同,自已已經不記得上次安穩的睡眠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林霽明已經進了屋把灶臺爐子點起來,烘著常昇的衣服。王珩這時候叫停了周美仁手上的動作,“你把常昇先留在這。”

於是乎只穿了單衣的周美仁就拿著兩個人的衣服進了屋,“小林,這是你的外套,這是王珩一身衣服還有……常昇的內衣。”

“他們不進屋?”

“嗨,他倆也不能光著進來啊。”周美仁裝得自然地拉著林霽明,擋在她和門中間,遮住她的視線,“我跟你一起來烤。”

門外車裡,王珩把周美仁的外套系在腰上,靈巧地翻到後排座位上,掰開扭著軀幹,仰面躺著的常昇的嘴巴,把一根絨羽塞進了常昇嘴裡。他記得常昇說過,他夢見自已吃了很甜的小米糕。因此他選擇了一樣的方法,讓常昇吃進去。

如他所料,剛把羽毛塞進去,本來睡得安詳的常昇開始劇烈掙扎。他的喉頭上下翻滾似乎想把那團絨羽嘔出來,鼻腔和淚腺處滲出血沫,而嘴巴因為被王珩死死捂住,所以看不出有沒有出血。王珩嫻熟地用膝蓋壓著常昇的肚子,一隻手捂著常昇的嘴,一隻手翻開他的眼皮,常昇現在雖然在掙扎但似乎並沒有恢復意識。同時王珩也有另一個令他頭皮發麻

的發現,常昇的鼻腔和淚管裡似乎都長出了植物的花芽,這些血沫似乎與這些花芽有關。

小常昇站在雨中,夢中的雨越下越大了,甚至連他熟悉的學校都被沖垮了,而他就呆呆站在那,看著空無一人的學校分崩離析。夢中整個世界都在下雨,小常昇站在雨中,卻沒有淋溼,因為那個女人就站在他身後,在他頭上撐了一把傘,將他的身體都籠罩在乾燥的陰影裡。這一切都非常的不合理,但小常昇的內心依舊異常平靜。

“很快整個村子都會被淹沒吧。”很快洪澇會帶走村子裡的一切,只留下小常昇和黑衣服的美麗女人。

“你為什麼總是穿一身黑?”小常昇仰起頭問身後的女人。

“我在為某個人哀悼。”這是女人第一次張口回答小常昇的問題。

“你好像很難過,是你的家人嗎?”

“不是我的家人,我們甚至都沒見過面。”黑衣女人本來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的臉,此刻有些動搖。

“那這個人對你來說重要嗎?”小常昇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會為一個沒見過面的人而難過。

“很重要。”

“你一定有你的原因,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小常昇低下頭看著肆虐的河水,“這是我一直生活的地方,但我竟然不覺得難過。”

“你不會再難過了,我會陪著你的。”女人微笑著,摸了摸小常昇的頭頂。

小常昇正想點頭,動作卻忽然一滯,他一手抱住肚子,一手捂住喉嚨,可他的身體裡面還是不斷傳來劇烈的撕扯感,小常昇弓起背來開始乾嘔,食道里傳來乾澀感,直到一團漆黑的毛髮從小常昇的嘴巴里吐了出來被雨水打溼。小常昇顫抖著手臂單手捻開了那團毛髮。那是一團羽毛。

腹腔裡劇痛還在不斷傳來,疼痛爬到小常昇的咽喉,然後從嘴裡連綿不斷奔湧而出。黑色的羽毛潮水般從小常昇的嘴裡湧出來。小常昇的下頜被迫撐開,生理性的眼淚奪眶而出。

低頭嘔吐的小常昇沒有看到,站在他身後的黑衣服女人表情同樣變得痛苦。

好痛……

小常昇站不住的身體跌在地上還在不斷地嘔吐出羽毛,他蜷縮著身體抱著自已的肚子。

好痛,外婆救救……

常昇的腦袋裡像是炸彈炸裂似的,他忽然想起自已的外婆早就已經去世了。像是夢中驚醒一般,他意識到自已早就不是個孩子,自已已經失去了家人和容身之處,被拯救離開了村子,長大成人,卻又被推落了懸崖失去了一切。

蜷縮在地上的常昇抬起手臂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忽然發現自已的面板表層下,一條又一條索狀物生物般蠕動。頭皮一陣發麻,常昇顧不得還在不斷從他喉嚨裡冒出來的羽毛,開始摳撓自已的面板,試圖把那詭異的生物從自已皮肉裡扯出來。面板被抓破的傷口裡,常昇終於抓住那還在蠕動的東西,脫出血肉的那是植物枝條一樣的生物,散發著陣陣花香。想要發出慘叫,但嘴裡淨是黑色的羽毛,常昇覺得自已要瘋了。

這一定是個噩夢,只要醒過來!常昇閉上眼使勁給了自已一個耳光,但睜開眼還是沒能醒過來,在他準備再給自已一巴掌的時候,他的手被一雙冰冷的手抓住了,木訥地抬起頭,滿眼淚水的常昇對上了一張美人的臉,那張臉一如既往的美麗,黑色的長髮,黑色的眼眸,黑色的衣褲,只是雪白的肌膚上扎著一簇簇黑色的羽毛,羽毛造成的傷口不斷有清液滲出,即使在他們對視的時候,也有羽毛不停地撕裂美人白皙的肌膚。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很難說這兩個人誰的樣子更悽慘一些。

“你會不會痛?”女人輕輕開口,滲出冰涼的手撫摸著常昇的臉和手臂,她撫摸過的面板下的植物安靜了下來,開始枯萎,常昇的痛苦被抑制,而她的手卻還在不斷被羽毛撕裂。

嘴裡還有羽毛在往外湧,常昇說不出話,但看著面前女人的樣子他沒由來地開始難過。

現在意識到自已有已經不是孩子,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男人的常昇忽然發現,這個美麗的女人比自已要矮許多,她現在如果不伸直手臂甚至沒法把傘撐在他的頭頂。

雖然食道還是撕裂般的疼痛,但常昇還是搖了搖頭。

“你叫常昇,你的朋友來接你了,回去吧,以後都不會是一個人了。”女人現在只剩下一個瀕臨崩解的虛影。

“你是誰?”

“我叫眠安。眠是芊眠的眠,安是平安的安。”原本面無表情的黑衣女人笑了,笑容穿過常昇照在他的靈魂上。女人的軀殼終於被羽毛徹底撕碎,炸成漫天飄灑的槐花,並在一瞬間枯萎風化,消散成一片粉塵,空留一地芳香。

常昇從夢中驚醒了。

大喘著粗氣,常昇一下坐起身來,光著身子開始檢查自已的身體。沒有傷口也沒有血跡,沒有羽毛也沒有樹枝。剛才的一切好像都只是一個夢。本來是這麼想得,直到常昇注意到被自已掀到一旁,同樣光著上身,喘著粗氣,只在腰上繫了一件衣服得王珩,他那一頭噁心的長髮還潮溼著披在肩上。

一句髒話堵在胸口,常昇大腦都沒法轉動。就在這時候車門被一下子開啟。

“你們搞屁啊?”林霽明一句髒話飈了出來。

常昇覺得自已的臺詞好像被搶了,意識到開門的是和他們一起來的小姑娘,趕緊抓過車後座的包擋住身體。一口沒撒出來的氣吊在胸口不上不下。

林霽明只看到車子裡有奇怪的動靜,還以為常昇會不會是溺水之後出現什麼癲癇症狀,王珩個傻的不會處理也不知道叫人,好死不死這個周美仁一直攔著自已,講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屁話,人命關天他也是個大夫不上來幫忙就算了還淨添亂。一開門,好嘛,確實用不上自已,也不知道什麼仇什麼怨,這兩個人先打起來了。

周美仁抱著兩個人的衣服跑過來,把衣服一股腦丟給兩個人之後,緊忙把林霽明推走,把換衣服的空間還給兩個男人。

車門重新關了起來,王珩一邊穿褲子一邊問常昇,“剛剛都夢見什麼了?”

本來想聲討王珩的常昇反而被打亂了陣腳,“什麼?”

“你剛剛做夢了吧。”

常昇這才想起來,自已好像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但現在夢裡的一切都模模糊糊,不僅是剛剛做的這個夢,他過去的做得那些夢現在也變得虛無縹緲起來,“我有點想不起來了……啊,我記得她叫,眠安,芊眠的眠,平安的安。而我叫……”

“你叫常昇,無論夜晚多麼黑暗,太陽都會照常升起的常昇。”

王珩換好衣服下了車,完全升起的太陽將溫暖的光芒毫無保留地灑向車子,車裡的男人一邊穿衣服一邊哭得像個孩子。

“喂,王珩,你好像還算順利?”躲著林霽明,周美仁把王珩拉到房子側面背窗的地方。

換好衣服的王珩從褲兜裡抽出手,將手掌上剛才沾染的常昇的血隨意抹在牆上,“嗯,順利,我感覺那個妖怪可能是故意讓我來救常昇的。”

“怎麼說?”

“她如果已經下定決心把常昇作為信徒帶到水下世界裡,她本來沒必要救他。就算是林霽明打斷了她對常昇夢境的影響,她也沒必要特意讓我看到水下的那個死者國度,也沒必要把她的夢境給我看。只可能是想讓我來殺死她,把常昇的靈魂還回來吧。”

“那她怎麼不直接自殺之類的?而且妖怪鬼神這種東西也能被你殺掉嗎?”

“像她這種受人信仰而生的存在理論上是死不掉的,,但是你可以理解為我是特別的吧。”王珩撓撓頭掩飾自已陰沉下來的臉色,“我能送她,自由。”

“自由?那可真是可靠啊。”周美仁沒太理解王珩的話,但還是眯起眼睛笑了,只是笑得有點幹。

“老爺們,談妥了麼?”林霽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兩人身後了。“該回去了。常昇先生好像已經換好了。”

收拾好東西上了車,周美仁從後視鏡裡看到常昇滿臉淚痕,中年人疲憊的臉上卻閃爍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和一開始見到他即使微笑依然死氣沉沉的眼睛不同,現在的眼神裡有清晰的悲傷、痛苦,以及不向生活屈服、重新開始的勇氣。

王珩還真是可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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