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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韻和含月進來就聽見沈昭這麼不友善的話，又見自家小小姐趴在沈昭膝蓋上，看著滿地碎紙片，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青韻急忙上前，想要扶起姜檸。
但見姜檸自己撐著沈昭的膝蓋坐起來，哭唧唧地控訴沈昭:“你賠我和離書。”
沈昭失笑，沒想到，和她成婚後，她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向他索要和離書，笑意淡了許多，道:“不賠。”
姜檸提高音量，固執地喊:“賠。”
沈昭還是輕飄飄的語氣:“不賠。”
姜檸被他這雲淡風輕的樣子氣得不輕，揮拳砸在他的臂膀上。
沈昭這樣常年強身健體的人，臂膀自帶防禦功能，非常梆硬。
他不痛不癢的，反倒是姜檸的手疼，她抱著自己的手，越發委屈。
青韻和含月聽著兩人幼稚的對話，神色複雜，默默打掃。
姜檸瞧一眼變成碎片要被含月當汙穢扔掉的和離書，心中難抑傷心，眼淚不受控制，流越來越兇。
從上輩子遇見姜檸開始，沈昭就見識過她的眼淚了，知道她傷心起來，若是不打斷她，便跟淚人做的，哭得沒完沒了。
他無奈抬手，晃晃袖袍，給姜檸說:“擦擦，哭得真醜。”
從小到大，人人都誇姜檸嬌憨漂亮，沈昭還是第一個說她醜的，不知道是想爭一口氣還是愛美之心不服輸，眼淚一頓，生生憋了回去。
但轉念想到沈昭不僅撕碎她的和離書，還故意裝醉戲弄她，她越想越氣，一把薅起沈昭的袖袍往臉上抹。
大紅的喜袖被她揉得褶皺，這裡溼一點，那裡溼一點，沈昭有點嫌棄，抬手試圖把袖子從姜檸手裡扯出來。
姜檸不知怎麼的，腦子一熱，張嘴一口咬在他第一掌骨上。
手上傳出痛意，沈昭冷嘶了一口氣。
姜檸鬆開牙關，抬臉衝他假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沈昭看一眼自己手上的口水，無語地問:“你屬狗？”
姜檸:你才屬狗。
她重重哼一聲，往後坐到窗戶邊，看向窗外，不想和沈昭說話。
沈昭瞅著手上兩排整齊的牙印，又掃過皺亂的衣袖，無語一瞬後，驀地寬衣解帶。
姜檸聽見動靜，回頭看見沈昭外袍已褪，正動手解繁瑣的腰釦；
她想起沈昭的那些葷話，以為沈昭真要洞房，害怕起來，雙手緊緊揪住衣領，沒什麼威懾力地瞪他:
“你……幹什麼？”
沈昭卻是瞥她一眼，把腰帶袍衫都丟在姜檸腿邊，只著月牙白的裡服，下榻去了浴堂，留下一句:
“姜檸，既然嫁給我，就先別想著和離，好好在將軍府待著，少不了你吃穿。”
腿邊的婚服沾染著酒味兒，姜檸蹙眉，一蹬腳，踢遠了些，而後望向浴堂方向，神色有點迷惘。
含月把沈昭的衣物一一拾起，拿出去丟給守夜的小廝:“霜序，叫人洗乾淨後送回將軍寢屋。”
霜序憨厚點頭:“是，含月姐姐。”
屋裡，青韻猶豫片刻，出聲問姜檸:“小小姐，需要叫熱水嗎？”
今夜是大婚夜，想來伙房不會填灶，熱水多的是。
只不過沈昭進浴堂沒叫熱水，她不知道該不該叫人送熱水來。
畢竟夜深了，這樣貿然去叫熱水容易讓人誤會。
青韻不知想到什麼，頓覺臉上臊得慌。
但姜檸不懂這些，奇怪地看一眼青韻，彷彿不明白這種小事為什麼還要問她？
*
翌日天光大亮，陽光明媚。
前來梅院準備伺候沈昭的兩個隨從，看著緊閉的院門，蹲在門口竊竊私語起來:
“欸，聽伙房的老周說昨天夜裡，夫人的侍女叫了好幾次熱水。”
“別提了，我都睡著了還被老周叫起來，說是將軍嫌水少，叫我再送幾桶。”
“啊？”先前說話的隨從笑得猥瑣，“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另一個隨從翻了白眼，“夫人不是有陪嫁的侍女和小廝嗎？我送到這門口，他們就不讓進了。”
“啊，好吧，我還以為你能進去看看呢。”
“拉倒吧，我就是能看也不敢看啊，將軍會剜掉我眼睛的。”
他們說話間，院門吱呀的開了。
沈昭被青韻“恭恭敬敬”地送出來，嘴角還掛著一抹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笑意。
“將軍，我們小小姐請你好自為之。”
“嘭——”青韻說完，院門就被大力關閉。
倆隨從對視一眼，眼神充滿疑惑，彷彿在問將軍這是被趕出來了？
因為說了姜檸一句“懶蟲”，連早膳都沒蹭上，就被趕出來的沈昭，摸摸飢餓的肚子，吩咐隨從:“去廚房找點吃的送到書房來。”
姜檸屋裡，含月性子直，瞧著桌上的膳食，小聲抱怨道:“這都是什麼呀？”
茭白肉絲？
肉質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樣？
蓮子桂圓湯？
為什麼湯汁看起來那麼油膩？
她越看越氣，又想起昨天夜裡沈昭故意叫那麼多次熱水折騰她們，打攪自家小小姐休息，讓人誤會。
這些也就罷了，今兒一大早，沈昭又說些不好聽的話，惹小小姐生氣。
這讓她很難不懷疑，廚房送來這些寒酸菜是沈昭授意的。
“將軍未免欺人太甚。”她憤憤不平道。
青韻雖然也不滿沈昭，但看了眼裡間，輕聲呵住含月:“不要背後議論將軍。”
含月想起裡間還有金嬤嬤在收拾床鋪，便住了嘴，挑揀些看起來應該不錯的菜，放到姜檸碗前。
姜檸沒什麼胃口，勉強用了幾口，便擱下筷子不吃了。
從裡間出來的金嬤嬤見姜檸跟前的飯一口未動，走過來勸道:“夫人好歹用些，養好身子才最要緊。”
姜檸病了一夏，現在氣色雖好，但底子還是虧虛的，又這樣挑剔，身體只會越來越虧，長此以往，別說子嗣，就是身體康健都成問題。
金嬤嬤想得長遠，才語重心長，奈何姜檸叛逆期，聽不了一點勸，看也不看金嬤嬤，起身就去榻上閒躺。
金嬤嬤對油鹽不進的姜檸，有點痛心疾首，追到榻前，指了下里間，說:
“夫人，老奴知道你想拖著身體，不與將軍圓房。眼下將軍寵你，才體恤你身子不好，不圓房，若是多來幾次，怕是不行了。”
“再說，即便將軍寵你，但是夫人，你也不能恃寵而驕。既然已經嫁了，總歸是要圓房才能有子嗣，有了子嗣才能……”
“金嬤嬤。”
青韻見姜檸惱羞的臉越來越緊繃，趕忙打斷金嬤嬤，拉著她往外去，“方才將軍讓人送了府裡內務過來，夏嬤嬤正找你呢，你快去瞧瞧。”
金嬤嬤被拉搡著出了門。
姜檸還是煩悶不已，胃口不好、吃不下、身體不好，這些又不是她的錯，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覺得是她的錯？
這讓她又想起她不得不逼迫自己養好病、不拖延與沈昭婚期的事，抬手一掃，杯盞碎裂在地。
她仍不覺得解氣，窩在榻上，越發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