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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的第二日,宋雅自葉雲天早上離開別院之後,便埋頭開始核算起了內務的賬本。
這一年多來,府裡開支的銀兩大多都來自於商鋪的租金和盈利,而支撐商鋪運作的銀兩卻實打實用的是她嫁妝裡的財物。
至於葉雲天的俸祿,他可從未往家裡拿過。
大多都被拿去撫卹了傷亡士兵的家屬。
宋雅一直也是知曉的,葉雲天雖然不是個好丈夫,但卻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將軍。
所以,她才會對葉雲天的這些作為隱忍至今。
整整兩百抬嫁妝,宋家的百年積蓄帶進葉家,將整個將軍府裝飾得貴氣無比。
一介武將的家裡甚至遠超一般的王公國戚和貴胄世家了。
就連許多貢品之中不曾見過的奇花異草,珍貴藥材,都在庭院裡茂盛生長著,隨處可見。
若要摘去這些,可是個頗為浩大的計算量。
於是,這一算,便是整整一日。
空白的賬本被彎彎曲曲的符號填了滿滿一本,算完了一年多內務開支總賬目,宋雅也終於得閒閉目小憩一會兒。
“這是苗疆的字?看起來似乎不像。”
屋裡燭火昏黃,葉雲天一眼就看見宋雅趴在厚厚的賬本上,似乎是忙活了一天,累得睡著了。
她的面板很白,白玉髮釵被擺在了桌案,一頭烏黑散亂的髮絲垂在臉頰旁,襯得一張嬌嫩的小臉膚白勝雪。
她,一直都這麼好看嗎?
葉雲天忍不住在記憶裡回想起來。
他自大婚之夜後醒來,未在床單上看到落紅,心裡便對宋雅生了惱意。
因為不喜,所以自此也未再過多關注,甚至家書中都從未提及宋雅隻言片語。
後來上了戰場,兩軍廝殺,他更是沒有心思顧忌到什麼兒女情長。
期間,他受過一次重傷,那時是與他共同抗敵的雲曦照顧著他、陪伴著他,傷愈後,他便幾乎連自已這位夫人長什麼模樣,腦袋是方是圓都忘在了腦後。
如今,他只記得凱旋那日,他帶著昏迷的雲曦回家,見到了那位他一年多沒有相見的妻子。
神色憔悴,衣著簡陋,一副不修邊幅、邋遢至極的模樣。
他聽醫師說,宋家嫡系有殞生蠱,可‘醫死人、肉白骨’,只需以宋雅的骨血入藥便能救回雲曦。
之後兩日他便前去求血救人,卻不想他這夫人竟抵死不從。
忍無可忍之下,他終於還是決定逼迫對方剜血十日,最後還親自動手,取了對方一根肋骨。
明明說‘殞生蠱’可讓宿主強壯體魄,固本回元,若非心脈破損,幾乎可以在半月之內使任何傷勢痊癒。
可宋雅手上的傷疤已經十天有餘,為何刀口上的痂還這般猙獰?
難道,她把殞生蠱給了別人?
可又會是誰?
是那個讓她失身的男人?
葉雲天忽然感覺心口有些悶,本還輕撫著宋雅背脊的手也有些不自在起來,想到那個讓自已妻子失身的男人,他恍惚的眼神,瞬間泛起深深的厭惡。
回到後院,葉雲天守在雲曦床邊。
看著床上那個逐漸恢復英氣的女子此刻睡得酣甜,腦海裡卻不自覺地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這道身影在他腦中翻來覆去,折磨了他整整一夜。
甚至他連自已都沒有察覺到,在這幾日,他說的、唸的,竟全是宋雅。
晌午,葉雲天頂著烏黑的眼圈,身著一身官服,自後院的屋子裡出來。
經過三日的藥血服用,雲曦已經能夠‘勉強’下地行走。
今日是大軍凱旋的第十五天,也是官家欽定,犒勞三軍的大賞之日。
下人早早備了馬車在府外候著,葉雲天和雲曦早已在馬車之上等候多時。
“夫人怎麼還未出來!派人去催!耽誤了時辰,官家怪罪下來,她擔待得起?”葉雲天撩開車廂的簾幕看了眼天色,不禁眉頭一蹙,怒聲地斥責起下人。
下人們不敢辯解,領了命,連忙向著別院跑去。
他們可是知道大爺的脾氣,如今距離晚宴開始估摸著也就一個多時辰了。
門外大街小巷的商販此刻都陸續擺出了攤位開始吆喝著叫賣,孩子們也拎著木劍和長棍嘻嘻哈哈地打鬧起來。
擁擠的長街,華燈初上,煙火升騰著,顯得熱鬧極了。
車伕守著馬車,葉雲天筆直地站在一旁,雲曦則坐在車廂裡。
眼見暮色降臨,天就要黑了。
下人們看著自家大爺緊鎖的眉頭和泛著鐵青的臉頰,這明顯是等得不耐煩了,處在即將暴怒的邊緣。
“完了完了,看大爺這臉色,一會怕是要發怒了。”
“可不嘛,天都快黑了,那可是宮宴啊!若是遲了,官家降下罪責,誰能擔待的起!”
“是呀是呀,夫人這會兒出去可不正好觸了黴頭。”
“那也是她自找的,誰叫她讓葉將軍等了這麼久,都這個時辰了,還在別院裡磨磨唧唧,也不知這女人是不是有意害將軍在官家面前失禮……”
婢女們在牆院裡小聲地議論著,雲曦的丫鬟在旁聽著也忍不住插了一嘴進來,可話還沒說完,卻見身旁忽地走過一道豔麗的大紅身影。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將軍府的主母宋雅麼!
福寶緊隨其後,輕蔑地看了眼七嘴八舌的丫鬟們,目光在雲曦的丫鬟身上頓了頓,便趕忙跟了上去。
剛才那些奚落的話,她可是一字不落的聽到了耳朵裡。
哼,都等著看大爺是怎麼被夫人迷住的吧!
打爛你們這些碎嘴子的臉!
夫人長得好看,她是一直都看在眼裡的,可是她還從來沒見過夫人如此盛裝打扮的模樣。
那大紅的長裙穿在身上,真是比天上的仙女還要漂亮!
她從來沒有這般覺得自已知識淺薄,否則,就能用‘神仙下凡’之外的詞語來形容夫人了。
“葉將軍,久等了。”
宋雅一身火紅的長裙,其上金線刺繡、花鳥飛舞,帶著盈盈笑意,駐足於氣派非凡的將軍府門前。
通明的燈火照耀著她姣好的容貌,柳葉般的眉,飛星似的目,櫻桃一樣的唇,精緻的如同粉雕玉琢的娃娃。
臉上淡淡的腮紅掩去了她幾分柔美和孱弱,透露出一絲張揚和妖冶。
一時間,竟讓葉雲天看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