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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神仙應該還是沒有忘記我,又給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本以為已經安定下來了,雖然髒點累點,工資也不高,但至少能有個穩定的來源。
走的那天,車間主任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
“司暝,趁年輕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未必是壞事。”
看我沒有回應,又嘆了口氣,
“像我們這種,一輩子生活在這裡,一輩子只會做這一件事,有時候也想出去闖闖,但又始終跨不出那一步!”
這話應該一半是安慰,一半是真情流露了。
在宿舍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王林破天荒地也湊了過來,
“司暝,這就要遠走高飛了?以後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們啊!”
胃裡立馬像吞了蒼蠅般的一陣噁心!
我嘗試著強忍住心中不適,擠出一絲笑容,
“我們各走各的道,彼此安好吧!”
下樓後,我隨便找了輛公交車就上去了。
我也不知道自已的下一站在哪,該在哪裡下車,哪輛公交車其實都一樣。
春節回家的時候,為了給家裡減輕負擔,也為了讓父母能為我驕傲,我將省吃儉用存了大半年的一萬五千塊錢,全部給了他們。
爸爸拿著錢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媽媽進廚房的時候也偷偷地抹著眼淚。
他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
那一刻,我覺得自已經歷的所有勞累和辛酸都值了。
回城的時候,我只給自已留了路費和半個月的生活費……
在司機提醒幾次後,我才收回自已的情緒,發現公交車已經到了終點站。
下車的時候,我一陣委屈,覺得自已又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在社群公園的長椅上,我終於還是沒忍住,放聲痛哭起來。
從小到大,不是我不努力,可上天為什麼偏偏要這樣對我?
那一瞬間,我甚至有了輕生的念頭。
良久,我才站起身。
為自已為家人,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走著,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羨慕著他們都有自已的歸處。
中午時分,我早已飢腸轆轆。
走到街角的一個小餐館的時候,我猶豫了半天,糾結著要不要進去吃一碗麵條。
門口的一則招聘啟示吸引了我的注意,小餐館要招一個洗碗工,工資不高,就1500元,但是包吃包住。
我心中一陣竊喜,但馬上又是一陣沮喪。
好歹也是正規大學畢業的,現在卻要委身在這小餐館討個生計,讀書人的長衫確實讓我有些為難。
形勢始終比人強,餓著肚子的時候,階層、自尊什麼的,都只有往後放一放了。
我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老闆是對中年夫婦,裡桌趴著做作業的,應該是他們的孩子。
男的見我進來,殷勤地迎了上來,
“帥哥!吃點什麼嗎?”
我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麼開的口,
“老...老闆,你...你們這裡還在招人嗎?”
剛說完,我就是一臉通紅。
男老闆笑臉一下僵住了,打量了下我,
“我們這是招洗碗工,你們這些年輕人怕是吃不了這些苦喲?”
我趕忙說道,
“我就是農村出來的,洗碗這些都不在話下。”
男老闆進去商量了幾句,只見那女的望了我一下,點了點頭。
男老闆出來的時候,對我說道,
“那就先試試吧,先說好了,如果沒做滿一個星期,拿不到工資的了!”
我感激地點了點頭,又有些尷尬地問了句,
“老闆,我可以先吃碗麵嗎?”
男老闆苦笑著回應了一聲,
“好吧!”
然後就進後廚忙去了。
我也沒閒著,幫忙收拾著前面客人吃完的碗筷,擦著桌子,將椅子重新擺放整齊。
不一會,男老闆端出一大碗肉絲麵放到我跟前,
“吃吧,小心別燙著。”
望著我狼吞虎嚥的樣子,男老闆小心翼翼地打探著,
“小兄弟,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
我聞言怔了一下,只是點了點頭,沒好意思把離職的事情說出來,更沒好意思說我是大學生。
可能是被肉絲麵的熱氣燻的吧,眼裡不知什麼時候也包住了淚水。
男老闆見狀也不便多問什麼,起身就自已忙去了。
男老闆姓張,也不習慣我老闆老闆的叫他,就讓我稱他張大哥。
小餐館因為就挨著商業街,生意也還不錯。
我除了洗碗擦桌子之外,也要負責擇菜、洗菜、拖地,客人來的時候也要幫忙上菜。
事情雖然簡單,但客人多的時候,也是手忙腳亂的。
下午飯點的時候,小餐館又忙碌起來。
我端著後廚出的菜,半天找不到是哪位食客點的。
女老闆狠狠瞪了我一眼,把菜放到臨門的那桌去了。
一位胖大哥點了份蒸扣肉,張大哥從蒸籠裡拿出一盤後就放到了檯面上。
我剛端起來就覺得有些燙手,想想幾步路,堅持一下就過去了。
沒曾想,到胖大哥跟前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咣”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胖大哥起身趕忙躲了下,但湯汁還是濺到他褲子上了。
我慌忙微鞠一躬,對胖大哥直道歉。
胖大哥人也是挺大度,連聲說著沒事沒事。
張大哥兩口子聞聲也出來了。
女老闆見狀,正準備教訓我一番,被張大哥一把拉住。
張大哥給胖大哥賠著笑臉,重新上了份菜。
轉身輕聲對我說了一句,
“小司,地上打掃下,別讓客人滑倒了。”
我低著頭,打掃地上的時候,又有股想哭的衝動。
覺得自已就是廢柴一個,沒有什麼事情自已能做好!
一時陷入高度的自我否定情緒中。
洗碗的時候,張大哥在背後拍了拍我,
“沒事,慢慢來!”
後面帶著補償的心理,我也更加勤快了。
熟悉小餐館的工作後,做起事來慢慢開始有條不紊,也沒有最初的慌亂了。
閒下來的時候,我也幫著輔導下孩子的家庭作業。
熟悉以後,小孩也開始小司哥哥長小司哥哥短地叫了。
張大哥兩口子對我的印象也開始慢慢改觀了,每週也會邀請我到他們住的出租房聚個餐。
小餐館的包吃包住是吃住都在店裡,白天等客人差不多都散了,炒幾個小菜就是一餐,晚上把桌椅歸攏下,開啟摺疊床就是宿舍。
所以,每週這難得的聚餐,就成了我唯一有點家庭儀式感的慰藉。
這天,我正彎腰拖著地,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喲,司暝,你怎麼混到這副田地了?”
我抬頭一看,是王林!
手裡提著大包小包的,應該是剛在商業街購過物,眼裡卻滿是戲謔和不屑。
張大哥這時也走出來,正準備招呼王林,看見我倆的狀況,應該猜到了七八分是怎麼回事。
於是,對王林說道,
“帥哥!不好意思,我們打佯了!”
王林這才丟下聲蔑視的訕笑,揚長而去。
我其實也沒打算在這小餐館做多久,只是每個月只有兩天的休假,我走招聘會和麵試都沒有多少時間。
經過這事後,張大哥每週都給我放了一天假,有特殊情況,給他說了後,也都可以臨時請個假。
三個月後,一家施工企業終於給我發出了offer,因為我還有些技術底子,就被安排進了營銷部。
我給張大哥提出要走的時候,他沒有吃驚,彷彿一切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
“小司,你張大哥雖是個粗人,但也明白你肯定不屬於這的,誰還能沒個難處,找到自已的路就好!”
算工資時,張大哥給我多算了一千塊錢,請假的這幾天也沒有算曠工。
出門的時候,張大哥叮囑道,
“空了,有事了,就來張大哥這裡坐坐!”
我應承著,轉身的時候,眼裡卻噙著淚水。
這不到二十個平方的小餐館,卻成了我在這冰冷城市裡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