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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璋出生在西河省安西市一個叫瘦馬梁的窮山村。那是個遠近聞名的窮地方。因為窮，沒有人會把姑娘嫁到這裡來，於是，這裡流行一種特殊的婚配方式—“換頭親”。
“換頭親”是這一帶貧窮鄉村常見的特殊聯姻方式，以女換女，娶不起媳婦的貧寒人家用這種嫁娶方式延續著人間香火。
瘦馬梁人家家都窮，可是聶璋家裡更窮，就三間瓦房，一眼窯洞，用家徒四壁，一貧如洗形容一點也不為過。
瘦馬梁二十幾戶人家，一百多號人，村裡就兩個姓，聶姓和李姓，聶姓人比李姓人家多一些。聶的祖上據說是清代戰亂後的散兵遊勇，為了逃避戰亂而來到瘦馬梁的。
聶璋母親是爺爺在哪個飢餓的年代裡撿來的一個逃荒討飯到村子裡來的女子，來的時候，只有十二歲，長大成人後和聶璋爸爸成親的。
聶璋母親和父親都屬於大字不識一個的人，他母親連自已孃家都說不上，但幹起活來，那可是不輸男人，勤快麻利，不過她的勤快養成了聶璋父親的懶惰，家裡裡裡外外都是母親料理，聶璋父親幹活既懶又慢，生產隊長乾脆打發他去給生產隊放牛，一輩子就是生產隊裡的飼養員。
夏收割麥子，聶璋母親能頂兩個人，但是工分記的是女人的工分，她找隊長，要求和男人記一樣的工分，隊長說，“你記了男人的工分，別的女人都來找我，我怎麼辦。”聶璋母親說，“別的女人能和我比試，能和我幹一樣的活，我服她，我就不要你給我記男人的工分了。”隊長知道沒一個女人能幹過她，但就是不松這個口，最後說，怪你沒夾個巴巴子，等夾個巴巴子了自然就記一樣的工分。”
從此聶璋母親也就開始學著幹活慢騰騰的，壓隔著自已，乾的活不能讓超過別人，左右看著，儘量和別人一個樣。
聶璋家院子的門就是土圍牆上開的一個圓洞，門是爺爺用編框子的柳條編成的笆籬門，三間瓦房不知道是哪一輩人修的，屋裡的椽檁牆壁都被煙燻得漆黑一片，像被黑漆刷過，而牆壁上則留下一道道畫符一般的痕跡。那是下雨的時候，小屋的牆縫隙就流進來的雨水留下的。那些痕跡一道道的多了，就形成各種各樣的圖畫，有的像鬼怪，有的像人，有的像樹……
那瓦房是爺爺奶奶住著，聶璋和父母就住院子北面的窯洞。到聶璋稍懂事的時候，有天晚上醒來，他看見了他不該看見的一幕，父親趴在母親身上，吭哧吭哧地忙乎，母親哼唧唧得扭動著……聶璋趕緊用油裡吧唧的破棉被把臉捂住。
第二天開始，他提出要去爺爺奶奶的炕上去睡，爸爸沒吱聲，媽媽說了一聲，“看你，想去哪裡睡就去，反正都是熱炕，你別看爺爺的瓦房子，比不上窯洞的冬暖夏涼。”
從此，聶璋和弟弟在爺爺奶奶的炕上睡，妹妹和父母睡窯洞。本來房子小，炕也小，爺爺奶奶弟弟，再加上他一個，四個人擠在一個炕上，把爺爺奶奶的一把老骨頭都擠散架了。有時候爺爺半夜起來說他，“你真的是個孽障，你一個人要佔一個炕，你看看我們怎麼睡覺？”聶璋醒來迷迷糊糊地一看，自已橫著睡覺，炕頭的一大半都佔了。
瘦馬梁離公社最近的小學也是十五里路程，村裡沒幾個孩子上學。到聶璋十歲的時候，爺爺說，“大字不識一個，睜眼瞎，出門了連個廁所都分不清，再遠也要去上學。”
到聶璋初中畢業的時候，生產隊的地都分給每家每戶，父親的飼養員失業了，牲口也都分到一家一戶。土地到戶，聶璋母親有了用武之地，她督促著父親，兩個人把莊農伺候得比別人家的都要好，家裡的糧食比生產隊裡分的多了幾倍。
聶璋初中臨畢業，爺爺去世了。家裡把爺爺送走，奶奶眼看著也不行了。母親說，這兩個老人怎麼就要一起走呢，連喘口氣的時間都不給嗎？無奈，同一年裡送走了兩位老人。
母親說責任田要人作務，聶璋能上個初中，已經是聶家祖祖輩輩最高的學歷了，趕快回家用妹妹換個媳婦，把家裡的地務好。聶璋也沒有意見，人家能唸書的，和自已一樣大的同齡人都已經該上大學了，他到二十歲才要考高中，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考上還不知道母親能不能供自已上學。
好不容易請媒人和本村一戶李姓人家談好了給聶璋換親，想不到妹妹死活不願意，原來她已經有自已的意中人，不願意為哥哥的婚事犧牲自已的幸福。一個可以換親的人家，不是那麼好找的，於是父母輪流軟硬兼施，各種家庭大義、血脈傳承、利弊得失，但那丫頭就是軟硬不吃，最後逼迫之下，有一天竟然不辭而別，再也不知道她的音信。
這麼一耽誤，聶璋的婚事也就一直沒有了著落。不知不覺之間，十多年就過去了。聶璋三十歲都過了，仍然是光棍一條。這個時候，山裡的年輕人開始外出打工，甚至混得好的都當了老闆，有的承包工程，有的做生意，就是最不行給別人打工的也都比在家裡守著幾畝莊稼過日子的強的多。
更刺激聶璋的是弟弟聶珪小學都沒畢業，人家跑出去打工，竟然過春節的時候帶回來一個四川姑娘，水靈靈的，那個男人看著都眼饞。聶璋更是直流口水，身底下都不由自主地挺起來了。他只躬著腰，不敢直著身子，說這些天苦著了，腰疼，以掩飾自已的窘迫失態。說來也是慚愧，三十歲了，連女人是什麼樣的味道，他還不知道，只有在夢裡無數次地出現魚水之歡的情形，有時候他苦笑著自嘲：“我的娃娃沒出生就夭折了。我要是當個皇帝，也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那得生多少龍子龍孫！”
哼哼，麵包會有的，牛奶會有的。聶璋可是看過不少的書，羅貫中《三國演義》，蔡東藩《歷史演義》，走著瞧！劉皇叔當年還賣草鞋呢，
過了春節，聶璋決心出來打工掙錢，也瞅著能不能像弟弟聶珪一樣，也談個物件帶回去，讓父母和瘦馬梁的人也瞧瞧，我聶璋不是個沒用的人。
要出來的時候，和弟弟說好，隨他一起去深圳，進工廠，那裡女的多，男的少，找個女人輕而易舉的事。可是弟弟給人事處打電話詢問，人家問了年齡，說在流水線上作業，要的是25歲以下的，三十歲以上的不要。
聶璋聽說後自尊心受到極大傷害，他一心一意要自已闖蕩江湖，當年劉皇叔還賣草鞋，後來不是也三分天下有其一，成蜀漢皇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