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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打詭臉
“阿哥,你回來啦!”
一個八九歲大粉雕玉砌的女娃子,懷裡抱著只大黑貓,迎出門來,揚起滾圓的小臉,漆黑明亮的眼睛裡充滿期待。
看著這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劉星淵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回身看了看,隨後領著阿妹進家。
外面天色已暗,他在關上門的時候,還特別往來時的路看了眼,確定沒有什麼東西跟來,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阿哥,你怎麼了,身子抖得啷個厲害。”
“啊……哦,沒得啥子,你阿雲哥在家吧。”
“在嘛,他一天都在屋頭看書噶。”
劉星淵放下揹簍,心思沉重。
劉星霞放下大黑貓,一把攔住劉星淵的胳膊,親暱道:
“阿哥,你給我帶糖人回來了沒有,愣天吃藥,好苦哦。”
見劉星霞提起,劉星淵這才回想起,出門前答應要給她買糖人的。
只是因為剛才從後山回來的路上,一直隱隱約約的聽到有人叫他,但每次回頭都看不見人。
那個聲音甚至有幾分像他的阿弟劉星雲,所以才一到家就問阿雲有沒有出去過。
“今天阿哥回來有點太晚嘍,捏糖人的聶瞎子已經收攤啦,明天阿哥再去給你買好不好。”
劉星霞聽了很是失望,垮著臉,不過很快又提起笑來,道:
“那等下阿哥帶我去戲臺子看木偶戲好不好,聽阿孃說是外地來的師傅,演得可好了。”
受不住阿霞的軟磨硬泡,劉星淵只得答應吃完飯就帶她去。
洗了把臉,迎頭碰上正在燒飯的阿孃。
“回來啦,歇息一下,飯馬上就好。”
姜雨是個看上去風韻猶存的婦人,生活在山野鄉村,卻有富家千金那種用錢和家世底蘊養出來的知書達理。
最主要是她相貌出眾,天生媚骨,一舉一動的柔態,是刻在骨子裡的。
“好咧。”
這麼多年來,劉星淵總有種錯覺,不經意間就會覺得阿孃的笑容有些假。
倒不是那種裝模作樣的假,而是眼神明明是灰暗無光,笑容卻偏偏是舒展恰到好處的微笑。
他一直在自我否定,覺得肯定是自已出了問題。
但越是壓抑,最近這種感覺反而越是強烈。
甩了甩腦袋,跑去伙房外舀了大瓢山泉水,一口灌了下去,雜亂的心思這才稍微消停一點。
“咋個啦?”
這一幕正好被要來打水的姜雨看到,有點擔心的問,“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阿爹說給阿霞看病的錢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啦,你山上找藥,不用啷個拼啦。”
“沒得事得,可能是這兩天天氣有點熱,晚上沒睡好。”
“這些年也是苦了你啦,放啷個多羊子不說,每天還要採啷個多的藥。”
“不苦,只要阿霞的病能治好,再苦都值得。”
“唉。”姜雨嘆了口氣,沒再多說,轉頭回伙房裡繼續燒菜去了。
姜雨走後,一個虎頭虎腦的半大小子提著一籃子剛摘的青菜,從吊腳樓下的菜園裡走上來。
約麼十五六歲的年紀,身形瘦削,臉色蒼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看見劉星淵後,三步做兩步走。
來到劉星淵跟前就笑眯眯道:
“阿哥,剛才冷寡婦來找你了。”
“她?”劉星淵一愣,“她……找我幹啥子?”
劉星雲看了看姜雨離得比較遠,用手肘懟了懟劉星淵的胳膊,小聲邪笑道:
“老實交代,你昨晚大半夜都沒回來,是不是去找她了。”
劉星淵眼皮一跳,狐疑道:
“昨晚我早早的就歇息了啊,哪裡都沒去的嘛。”
見劉星淵這個表情,阿雲轉頭看見姜雨已經靠近兩人這邊了,然後賊頭賊腦的給劉星淵使表情,道:
“我懂,我懂得。”
說完還朝他眨了眨眼,一副咱哥倆,不用說透,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這把劉星淵搞得更加懵逼了,這都哪跟哪嘛。
尷尬之餘,劉星淵覺得很不對勁,阿雲平時雖然有點古靈精怪,但不會拿這種事來亂開玩笑。
但昨晚自已確實是早早就躺下歇息了,難道是夢遊了?
聽之前家裡人說起過,確實看見過他半夜不睡覺,自顧自的在桃樹下阿霞的鞦韆上盪鞦韆。
當時,別人叫他沒得任何反應,第二天問他又啥子都不記得了。
“她說了找我做啥子嗎?”
“她說記得我說的話,今晚不要出門。”
劉星淵心頭一驚,直到這時劉星淵才想起,就在前一天冷寡婦賣完豆腐收攤回家的時候,兩人打了個照面。
她那個推車輪軸壞了,劉星淵就順手幫修了一下,本來冷寡婦還叫他回家去吃點豆花再走。
但寨上的人都知道,誰要是敢和她走近,那背後得被人用嘴碎死。
這婦人生的如那出水芙蓉,比起姜雨還要好看一些,卻命帶孤星,連克兩夫,還都是洞房當天。
那天她確實莫名其妙的跟劉星淵說那句話,要不是她特意來提醒,劉星淵早就忘記了。
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冷寡婦的孃家就是老山寨上夢巫一道傳承多年的家族,對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所預感似乎也合情合理。
但剛才已經答應阿霞,要是再推脫有點說不去,他見不得阿霞那種寫在臉上的失望。
晚飯過後,阿爹劉運財找他說了點事,叫劉星淵早去早回,最近寨上怪事比較多。
說是別人家養的貓狗,最近失蹤了不少,打火隊的說是可能有山上下來不乾淨的東西。
劉星淵立即想到那個隱隱約約跟著他的黑影,不禁後脊發涼。
這個事,他也有些耳聞,那麼多年來,老山都有活人祭祀山水神奇的習俗,以換得神奇保佑。
但最近的日子,總是怪事連連,很多人猜測,怕是山神大人對上一次的獻祭不滿意,但是奇怪的事,劉星淵實在想不起,上一次到底獻祭的哪家的娃。
問阿爹阿孃他們,也沒人說,只是回個獻祭儀式的時候出了點岔子,然後就沒下文了。
來到熱鬧的戲臺前,這裡早早就人頭攢動,大多數人家都是自已搬了凳子,劉星淵也不例外,用力擠出個靠前排的位置坐下。
很快,大型的木偶戲就開始了。
劉星霞坐在他腿上,興奮得不斷拍打她的雙手,臉因為興奮和激動,變得紅撲撲的,顯得更加吹彈可破。
劉星淵沒有心思看戲,腦子裡全是阿爹和冷寡婦的告誡,但越想,除了自已嚇自已以外,好像又沒啥子用。
就在這時,劉星淵無意間瞥見坐在他旁邊的是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寨上兩千多戶人家,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算少。
但劉星淵確定自已沒見過她,老太嘴突得有點厲害,臉頰凹陷,鬆軟全是褶子的臉皮耷拉下來,像被加壓的麻布。
似乎是感受到了劉星淵的目光,她把頭慢慢的轉過來,但肩膀卻沒有隨著轉動絲毫。
那個轉動的角度看得劉星淵心裡瘮得慌,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起後,她咧嘴笑了起來,嘴巴里的牙齒已經掉得七七八八,說話有些咬字不清,道:
“你是劉家的娃子吧。”
劉星淵強忍著驚懼,回道:
“是的,為啥子我看著阿婆啷個面生?”
“老婆子專程從隔壁村來的。”
隔壁村?
“阿婆是咋個曉得我的。”
“我們村的人都知道噻,他們都想你去我們村裡頭耍一下。”
劉星淵皺眉,要說離老山最近的紅雀村,至少也得百里地,他倒是去過。
不過路不好走,大路過了還有一條二十里左右的小路,騎驢趕馬也得走好半天。
只是他比較奇怪,雖然他有時會去那邊收點藥材,但也不至於有好多人都懂得他才對啊。
“那阿婆你是自已一個人來嗎?”
“是嘞。”
“那是坐啥子幫腳來咧。”
“走路。”
“走路?”
劉星淵的聲調拔高了不少,百里地,老太這把年紀了,還有這腳力?
“咋個啦?”
“紅雀村走過來,得走好久哦?”
老太一笑,道:
“你說啥子笑話哦,我這把老骨頭哪裡走得啷個遠的路,我是從葉楓村來嘞。”
老太的話就像是一道驚雷直接劈入他的腦子,震得他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葉楓村!!
不是說早在四年多前,村子裡的人,一夜之間全部都不見了嗎。
聽說官家的人趕到的時候,包括家畜貓狗這些,只要是活物都不見了蹤影,但偏偏大部分人家火塘裡還能掏出火石來。
那說明至少在前一天下午都還出過炊煙,想到這劉星淵頓感頭皮一陣發麻。
“娃子,和你商量個事,你看老婆子這把年紀,看完戲,大半夜的趕山路不方便,去你家借個宿闊以不嘛?”
“不方便。”
劉星淵幾乎是脫口而出,就還在想怎麼解釋的時候。
好在老太沒有糾纏,只是嘆了口氣,道:
“不方便就算啦,等哈子我再問問別個人。”
說完後自顧自又轉過頭去,津津有味的看起戲來。
本來劉星淵就心驚膽顫的,突然又來這一出,頓時叫他如坐針氈。
但偏偏阿霞看得又很起勁,只好耐著興致看完一場,等過場休息的時候,是連哄帶騙的把阿霞強拉回了家。
就在他剛跨入院門,阿霞突然一把將他的手甩開,氣鼓鼓的說道:
“阿哥,你最近是咋個啦,神經兮兮的。”
“阿霞乖,今天阿哥有點累了,想早點休息,下次一定帶你看完整場好不好。”
“騙人,上上個月你也是啷個說的。”
“聽話。”
劉星淵有點無奈,他對這個妹妹,總狠不下心去責備。
“阿哥,你是不是怕剛才坐我們旁邊那個老婆婆?”
劉星淵一愣。
“阿哥也真是嘞,她那種有啥子好怕的嘛。”
說完,阿霞一指院門口,燈籠微弱的紅光照出小路上的一個陰搓搓的身影,道:
“你等倒,我去把她攆走。”
劉星淵隨著阿霞的手指看去,那老婆子不知何時,竟已跟著來到了院門前。
劉星淵剛想阻止,阿霞就已經幾步衝到那老婆子跟前,跳起來一巴掌就扇在她那鬆垮的臉巴上。
隨即,劉星淵就聽到一聲淒厲怪異的吼叫,只見那老婆子的身體扭曲,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劉星淵看得目瞪口呆,心臟都忘記了跳動。
於此同時,他感覺自已腦子裡有個東西裂開,一段似乎被塵封許久的模糊記憶衝破而出。
然後他心中冒出一句話:
我艹,這尼瑪老子是見了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