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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人？哪他孃的貴人？”
童虎罵罵咧咧，往前望去。
“找死！”
一旁的大楚士兵，一棍打在那憨貨的腿腹上，童虎怪叫一聲，吃痛的匍匐在了地上，緊接著腳腕上也傳來了一陣刺痛。
原來是與隨春生綁在一起的腳銬，被繃的挺直，童虎啐了一口，牟足了勁猛然往回一扯，可那斯斯文文的少年，卻只是低頭閉眼，身形卻猶如五嶽般紋絲不動，這可讓童虎吃驚不已！
直到那一隊十人的輕騎，自眾人面前揚長而去，眾人才敢睜眼，看著前方的一騎絕塵，眼中滿是羨慕。
“好俊的青鬃寶駒！”
男人似乎天生對坐騎毫無抵抗力，便是現在口中飢渴難耐，也不由得望著那為首紅衣座下的高頭大馬，舔了舔乾裂的嘴唇。
一旁的大楚士兵笑罵道：“你他孃的就不要在那不懂裝懂了，那豈是青鬃馬？那叫纖驪，是北離那邊的烈馬，尋常權貴可沒資格騎這等好馬。”
“這就是傳說中纖驪！那官爺，剛才騎馬的貴人是誰啊？”
那士兵臉色凝重，連忙賞了對方一個大耳刮子：“不該問的別問！快走！”
便是一個名字都不能提？那娘們名字是金子做的不成？童虎心中腹誹，可一旁始終沉默寡言的隨春生卻喃喃道：“葉青梅。”
童虎駭然：“葉青梅？她就是大楚異性王葉月皇的獨女，世子葉青梅？”
或許世子葉青梅的名諱鮮有人知，但是異姓王葉月皇的名字，在大楚可謂是譭譽參半，如雷貫耳。
畢竟當年可是在落馬河，坑殺過南越降卒十五萬的人屠。
屍體生生將那條匯入南海的大河都給截停了，至此數以萬計的孤魂野鬼，在十萬大山裡夙夜哀嚎，便是當今大楚皇帝每年都要在南蠻之地，開設羅天大醮，以祭亡魂，以安民心。
只可惜王妃因遭春秋遺民刺殺落下殘疾，終生無法生育，可大將軍葉月皇偏偏又不肯再娶，因此本是郡主的嫡女葉青梅，卻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破例成為古往今來唯一一位女世子，為皇帝親允的下一任燕北王，地位尊貴。
童虎打量了一眼隨春生，這小子怎識得世子身份？而且剛才的力道？莫不真是哪家不世出的世外高人？
童虎剛想細問，人群中卻突然陷入了一陣騷動。
“有人昏倒了！”
終於有人第一個倒下了，而今還只是押解隊伍的第二天，或許常人很難理解，連續在酷暑下帶著腳銬走兩天是什麼概念，不過對於左承志而言這太正常不過了。
“讓開讓開！不要圍在一起！”
押解計程車兵趕忙上前查探情況，如果在天氣好一些的春秋季節，即便再羸弱的犯人，也能撐個五六天，但是在七月，尤其是缺水的七月，每天都會有人死，每天都會有人想要死。
“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拿走他的水囊和食物，把他拖在隊伍的後面，準備祭給山神。”
左承志看著那個倒在地上，嘴唇乾裂出血，氣若游絲的流犯，眼中沒有任何的憐憫，示意屬下將其活生生勒死，然後拖拽在馬後繼續前行。
旋即又瞥了一眼，那個一臉淡然，氣息均勻的少年，神情複雜。
“你們記好了，這是老子對你們最後的仁慈，與其長痛不如短痛，誰若走不動了，下場只有死，這就是你們卑賤的宿命，要怪就怪自已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下輩子長長記性！”
接連又是兩天，隊伍中已有不下十人倒地，而他們的屍體無一例外，都被祭給了山神，而今天眾人才終於知道，那所謂的山神竟是這荒山之地的老虎和豺狼。
等這些畜生吃飽喝足，自不會攻擊其他人，可左承志看著眾人卻微微皺眉，這比他想象中的死亡率要高上許多。
上峰的任務是讓他們這支小隊押解最少四十人前往北境長城，如今才剛走出四天便已經倒下了十多個，照這個速度下去，恐怕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即便自已在軍中有些私交，但手下這幫兄弟必然會被牽連。
“原地休息！”
這是左承志今天下達第三次同樣的命令，但即便如此眾人也都如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燥熱、飢渴，腳下的鐵銬已經將腳腕磨出了血泡，奇癢難忍，有些忍不住的去撓，已然潰爛的更加厲害。
而反覆的摩擦，根本無法讓傷口癒合，但是周圍的大楚士兵沒一個人敢去開啟那些腳銬。
因為他們很清楚，現在這些人，已經是真正的鬼了，在這種極端情況下，沒有了腳銬，肯定會有人暴走，屆時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更令左承志擔心的是，現在隊伍裡的水已經不足以支撐到莽江了，這兩天的押解的速度已經慢了很多，再這樣下去別說流犯了，便是自已手下的兵卒都會無疑倖免，非要被這賊老天活生生的烤熟不可。
現在所有人都在渴望一場雨，一場能將死亡吞噬的大雨！
“你小子怎麼跟沒事人一樣。”
童虎看了一眼，小口嘬著水囊的隨春生，再無一開始的氣力，焉生生道。
當眾人看向那年輕公子手中的水囊時各個眼神放光，卻也不敢上前討要，畢竟在這個時候，水無疑是救命的東西，先前眾人嘲諷過少年，自是不指望對方會好心施捨。
只是沒想到，這位看上去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年輕人，卻是眾人中最氣定神閒的。
這小子之前說用桃樹枝，殺了人全家二十幾口難不成是真的？
“說起來還挺佩服你，你第二天就把水喝光了，接連兩天都沒有喝水，現如今竟還有力氣說話。”
隨春生靠在一處陰涼的樹蔭下，俯視著無力躺在地上的童虎平靜道。
童虎扯了扯嘴角，笑道：“再走一天就到莽江了，到時候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隨春生會心一笑：“不是一天，是兩天。昨天我們只走了不到三十里，今天更是不到二十里，所以整整少了一天的行程。”
此話一出童虎瞬間懵了，自已只顧計算天數，卻忘了實際的距離，如果在沒有水的情況下，再走兩天自已必死無疑。
看向一臉和煦笑容的隨春生，童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之前在府衙做捕頭的時候，就沒少被衙內的讀書人變著法的剋扣打壓，那幫狗眼看人低的傢伙，說好聽點是一肚子墨水，說難聽點就是一肚子臭不可聞的黃湯。
整天就知道變著法的撈油水，真到了關鍵時刻，能指望他們奴顏婢膝的把案子破了？
能指望他們拿著自已八兩的墨水，二兩的德行，在那幫窮兇極惡之徒面前口誅筆伐幾句，就能讓犯人回心轉意，低頭認罪了？
可是童虎終歸還是沒有力氣罵出口，便是睜眼看那少年的力氣也沒有了。
隨春風笑著將水囊拋給對方：“拿著，喝飽了待會才有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