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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攸在書店待到天矇矇黑才回去。剛到小區門口，隔著保安亭的玻璃窗，裡面的大爺喝著茶，一雙眼睛撇過來暗中盯著他。
許青攸從身上摸門禁卡，後面有人喊了聲“小舅舅”！
許青攸脊背一頓，馬上從褲兜裡翻出門禁卡進去。他人是進去了，但門欄開的慢關的也慢，他前腳進去，門欄一直慢慢悠悠沒關上，後面的許青越也就拉著陳瀾瀾跟著進來，根本攔不住。
陳瀾瀾今年六歲，一點不怕生，掙脫開許青越的手就往許青攸大腿抱過去，一聲喊的比一聲甜。
“小舅舅不記得我了嗎，我是瀾瀾啊。”
許青攸摸摸她頭，“記得啊，瀾瀾這麼可愛，誰會忘記瀾瀾。”
許青越說，“挺能藏，有本事這輩子都不回去。”
許青攸蹲下去把瀾瀾抱起來往前走，“我哪有藏。”
“回來半年了，你誰也不見，你到底在躲什麼？躲寧策嗎？”
“當著孩子的面，你說這些幹什麼。你要是來著找我吵架的就別帶孩子過來，要麼你就閉嘴。”
許青越被懟的一肚子火，但又沒出發，撇開頭說，“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爺爺氣早消了，他就是面上下不來，你回去道個歉就什麼事沒有了。”
許青攸抱著瀾瀾悶頭往前走，一直走到電梯前，才扭頭開口說，“我從小就是他帶大的，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他不氣了。我在部隊裡待的頭兩年，我就知道他經常來看我，那個時候只有我跟他說一句我錯了我就可以回來，我也承認我那個時候是倔，挺不懂事的，存心憋著一股氣非要跟他對著幹，總覺得我過的越慘就是對他的報復。”
許青越接一句，“現在認錯也不晚。”
許青越伸手過去把瀾瀾抱過來，讓她自已走說，“你小叔是個脆皮，別碰他，一碰就碎了，拼不回來那種。”
“可是我沒臉見他。”許青攸面色平靜道，“我畫不出東西了。”
不是因為犯錯或者固執，而是黯淡無光的孫子辜負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可能這就是泯然眾人矣的悲哀吧。
許青攸平靜的話語裡暗藏著只有他自已才知道的絕望，他隱隱能看到自已未來的一生將是一場沒有目的地的、極其平庸的遊戲。
夏澤明出門遛彎，多半是找人下棋去了。夏簡言晚上沒兼職幹，待在家裡抱著小橙子在看紀錄片。紀錄片看了不到一半，接到許青攸打過來的電話。
“幹什麼？”
“你現在忙嗎？”
“有話就說，別跟我兜圈，又要我幹嘛？”
許青攸那頭打了個噴嚏，緩過勁兒才沙啞著聲說，“我門禁卡丟了，你過來一下唄，我給你報銷打車費。”
夏簡言真不想管他，“你就不能跟保安說一聲？”
“我說了，人家不搭理我，沒有卡就是不給進，不然我也不能找你。給你加50，行不行？你要不來，我就打電話給老夏，他肯定樂意幫我這個忙。”
大晚上讓他爸過去，他爸估計今晚就待不回來了。
“他不在家。”夏簡言抱著貓起身，回房間拿上門禁卡，換上鞋出門，“你等著吧。”
夏簡言剛掛電話，許青攸那頭就轉了五十過來，不過夏簡言沒收。舉手之勞的事，這個錢他收的不自在。
家裡沒人，夏簡言乾脆抱著貓一塊出門，帶上門邊的垃圾下樓。
從夏簡言家到許青攸那小區不算遠，走過去差不多就二十來分鐘，夏簡言走快點的話，十五分鐘怎麼也到了。這點距離，要換了平常，他肯定不能打車過去，不過天晚了，他擔心許青攸那頭久等，還是選擇了打車。
等夏簡言坐上車，車上冷氣很足，這溫度讓他輕易想到許青攸家裡16度的空調。
天天吹這麼冷的空調，不感冒才怪。能在大夏天感冒，也是個奇蹟。
等夏簡言到了小區門口，他在門口轉了一大圈，也沒看到許青攸人影，他第一反應是許青攸耍他玩呢。
這大騙子死性不改是吧，又騙他。
當他好玩是不是？
虧他還專門打車過來。夏簡言真覺得自已是個傻逼，怎麼就老老實實大晚上跑過來送門禁卡呢？
估計又想看他笑話，這個人怎麼這麼幼稚，都多大的人了，一點不定性。
夏簡言轉身就要走，兜裡手機震動兩下，拿出來一看，是許青攸打來。
夏簡言氣的壓根不想聽見他聲音，沒打算接。手機響了一陣，結束通話後又重新打過來，一直打到第三遍，夏簡言才接通電話。
“你到了嗎？”
夏簡言冷聲道，“許青攸，你真當我好玩是不是？你無不無聊？”
那頭沉默片刻，“我不在門口。”
“所以呢？現在在樓上看著我笑是嗎？”
“我沒有。我在萬達廣場噴泉這邊，你過來接我一下行嗎？”
“又想騙我，想都別想，我走了，要沒什麼事就這樣吧，你那屋幹家政的活我不幹了！”
“誒，大侄子，別掛啊！真有急事！我腿摔了一下，真走不動了，你過來接我，五百。”
“這是錢的問題嗎？”
夏簡言沒聽他說下去，誰知道他是不是又在騙人。
許青攸坐在噴泉邊，捂著小腿倒吸一口涼氣，嘀咕道，“我現在除了錢也沒別的能拿出手的……”
許青攸想了想，還是先往夏簡言微信轉五百過去，隨後準備拍張照片發過去。他坐的地方光線有點暗，他小心地側過身，找個好角度準備拍照，剛拍好，先是錢給她退回來了，照片也沒發出去，那頭直接顯示一個紅色感嘆號。
“……”
許青攸盯著手機上那感嘆號，實在不敢相信，現在的年輕都這麼壓不住氣麼？
就這麼把他給刪了？
離譜啊！
他真是比竇娥還冤。
萬達廣場離小區就不到一公里的距離，這個距離他真走不動。打個車吧，他還得瘸著腿走路邊去，關鍵是他現在想站起來都困難。
許青攸站不起來，乾脆往下趟，一整個擺爛。今晚走不掉，那就乾脆在這地方睡一晚上得了。
再不濟，叫個外賣，順路把自已送回去得了。
叫救護車也行，直接住院，一了百了，什麼事都不用操心，還有擔架過來把他直接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