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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臘月，北風呼嘯，正是三九之時。天上，不停地下著鵝毛大雪。整個鳳陽鎮被大雪掩蓋著，銀裝素裹，古鎮失去了她的本來面目。滿條街道都是耀眼的雪兒，看上去就像白白的大地毯。
這場大雪也是極少見的。一些忙碌著的窮家人，天還未亮，就已經把它踩出了一道道腳印。富貴人家早已生起的木炭火。
鳳陽鎮東側一個廣場，他們有的挑著滿滿的一擔柴火站在冰天雪地等候有人來買走；有的人手上提了幾頭大鮮魚，眼巴巴地望著來來往往的人，指望買走，自己早點回家。
大雪停止了，又颳起了北風，他們的嘴裡，鼻孔裡撥出的熱氣，就像吸菸人噴出的白煙，窮人穿著補丁打打的衣服，凍著在發抖。
毛楂子家的院子裡，那些樹木也掛上白毛毯似的，雪地上也留下一道遠去的腳印。不怕冷的春哥、秋妹正在門口搭雪人，手都凍紅腫了，臉蛋也都凍得發紫，他們倆全然不顧，仍是勁頭十足。春哥胡亂搭好雪人的腦袋，露出滿意的神情圍著那雪人轉了一圈，頭也不回地叫了聲“秋妹”。她正在啃著剛從身上掏出的半塊鮮薯，她沒有吭聲。秋妹扭頭一瞧，薄薄的嘴唇動了動，嚥下一股口水後。春哥猛地跑過來上前不客氣地把新地的鮮薯搶了過來，一溜煙地向屋子裡跑去。秋妹大哭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她不甘示弱地朝春哥追去，還我紅薯，還我紅薯！由於地上有雪，她不小心滾在了雪地上。
李英英正坐在房內，藉著窗外透進的光在埋頭納鞋底。她聞聲走出門，板起一張臉，從面容和眼神看，似乎有無限的心事。春哥突然推門而入，“咣噹”一聲將門閂起。他神態有趣又有點慌張地走向大米罐，一屁股坐在罐口上，拿起鮮薯就使勁地啃。
李英英見狀後連忙喊道，春哥，快下來，這罐子你怎麼坐在上面？快，快下來。春哥無動於衷，還在使勁地啃紅薯。
門外秋妹不停的敲門，她一邊敲門一邊大哭，哭得非常傷心。李英英看了春哥一眼，放下手上的活，起身去開房門，這時春哥手上的紅薯吃沒了。
她見秋妹哭得像淚人似地，便問，秋妹什麼事啊？你總愛哭。秋妹揩了揩眼淚說，春哥搶我的薯啦！他都吃沒了。
此時，李英英拍打幾下秋妹身上的雪花，瞥向春哥埋怨說，春哥，看你這樣。還當哥哥呢，盡搶妹妹的東西吃，你不害羞？
秋妹撒嬌地抱住孃的腿，她的哭聲越來越大了。春哥便哈哈笑了起來，他從米罐子跳下來，做了一個鬼臉，便從嘴裡取出一點點沒吃完的一小塊紅薯遞給秋妹說，真是小氣，拿去吧！我也沒吃一點點呢！秋妹連忙接過來往嘴裡一塞，她不再哭了。李英英望著子女搖搖頭。
可是，好動的春哥又哭喪著臉說，娘，我餓了，再沒東西春哥肯定會餓暈的。
李英英望著兒子說，只是等你爹，他一早就出去買吃的了，很快就回來的。秋妹也說，娘，我也餓了。
這時，劉鳳嬌端了盤煮熟的幾個小紅薯過來。
唉！富人家天天似過年，窮人家年年如過關，眼下呀，都要過大年了，家裡吃啥都沒有著落呢！真是苦了兩個孩子。春哥、秋妹，奶奶知道你們都餓了，家裡就這麼些薯了，你們拿去吃吧！
話音剛落，春哥、秋妹上前哄搶，劉鳳嬌見了心裡頭酸酸的，李英英也在唉聲嘆氣。
就在這時，劉鳳嬌侄子劉瘟神滿身是雪地跑進屋來，姑母，毛楂哥去哪了？我找他。
劉鳳嬌搖搖頭，他不在家，要麼你問你英英嫂子吧！劉瘟神轉向她問道，嫂子，你知道嗎？我找毛楂哥。李英英回他的話說，他呀，不像從前呆在書包看書，現在他跟三腳貓似的一早就出去了，說是去買些東西吃的。可到現在也不見人影呢！
春哥、秋妹見劉叔叔來了，心裡挺歡的，兩人都爭著拿小紅薯給他。
劉叔，吃薯，你吃薯吧！春哥、秋妹每人遞給一個，劉瘟神搖搖頭，真乖，劉叔不餓，你們吃！他邊說邊拍打著頭上的雪花，說，春哥、秋妹，走，外面全是雪，我們到外面滾雪球去吧！
春哥、秋妹一叫可來勁了，趕緊拉住劉瘟神的手，樂樂地往外面雪地上玩去了。劉鳳嬌也轉身回到她的房間。邊走邊自言自語地說，都什麼時候了，哎！ 毛楂子你是去哪了，老是不歸家在忙些啥？
劉鳳嬌走到丈夫毛德厚遺像前，她眼睛溼潤了，右手撫摸著像片，喃喃自語地說。
老頭子啊！你在那邊還好嗎？你可要保佑一家大小身體健康啊！你兒子毛楂子又落名了。家裡窮得叮噹響，你從老家挑來的大瓷器米罐內一滴米也沒了。家裡一些銀兩都被兒子讀書花光了，叫我們怎麼過日子？老頭子啊！別老盯著看我，鳳嬌也身體不好，咳嗽了半年多，痰裡有血絲我瞞著兒子和兒媳婦。我也是沒辦法，你可別睡覺睡忘了。
她一把淚水一把涕輕輕地哭泣，李英英站在門口聽得真真切切，心裡一陣陣難過，不聽話的淚水滾落腮邊。她輕輕地走近婆婆。
娘，你別傷心，公爹會保佑全家的，娘，你別流淚，等會毛楂子就會回來，讓他瞧見不好。
劉鳳嬌聽後淚水模糊了眼睛，她擦拭著淚水說，英英，你是好媳婦，你從李家下嫁來，我們毛家對不住你，讓你跟著吃苦，你相公又不爭取，屢次三番都落榜了，家裡窮啊！馬上快年底了，米也沒了，多虧我孃家侄子送些紅薯度日，唉！什麼時候是個出頭日了。
李英英抬頭望著站在面前滿頭銀絲的婆婆，心裡一陣陣心酸，為了不表露出來，她強忍著淚水。
娘，難過的日子馬上去會過去的，我下午去一趟孃家，打我親孃救濟些銀兩來。
不、不、不，你孃家救濟不少了。上個月又是人參又是銀兩，兩包大米也叫管家送來了，這怎麼再難為你呢？
娘，都怪我，這也怪不得毛家，李家大院有錢，我是李慶遠的閨女，我不好過，他們也會照看，我去去就來，你可要保重身體要緊，不然你舊毛病犯了又讓相公和英英擔心了。李英英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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