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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具間，小雨和邵郎對戴楠表示了感謝。
小雨自說自話：“看來我們的組長並不是一個鐵石心腸呢。”
戴楠自顧自幹活：“想多了，不想A組出事而已，要扣績效的。”
這時，視窗閃過一個黑影，戴楠示意小心說話。
黑影進來，原來是剛才被霸凌的男子，看上去瘦弱無比，破舊的工作服露出像鋼琴鍵盤一樣的胸椎骨。
戴楠露出不滿的目光，“小江，你還有臉來！”
“戴姐……”小江一進來就撲通一下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求求你，讓我進A組吧，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快被他們弄死了。”
“你活該！貪心，就要付出代價。”
小江繼續苦求：“戴姐，我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可憐可憐我，我快撐不住了……”
小雨和邵郎對視一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小雨義正言辭替小江求情：“組長，要不收了吧。”
邵郎也加入：“組長最正義。”
沒想到戴靜一下就怒了，把工具猛的摔地上：“你們有什麼資格說我！”
隨後走到小江面前，蹲下凝視：“這個人，在A組最需要他的時候，公然叛變，加入敵對組。”隨後轉過身冷冷凝視邵郎和小雨：“你們，嘗過背叛的滋味嗎？”
邵郎和小雨無言以對。
小江繼續苦求：“戴姐，我是被逼的，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我需要錢，對不起。”
轉頭怒吼：“就你可憐，就你需要錢！為了錢，連兄弟都可以出賣嗎！”
小江哭訴著：“我奶奶，要治病，我從小就沒有父母，只有她這麼一個親人啊。”
戴楠心頭一怔，嘆了口氣走向換衣間，隨後丟過來一把鑰匙，“鑰匙一直給你留著，想好怎麼幹好活，回報我。”
小江抓起鑰匙，一個勁兒磕頭：“謝謝老大，謝謝老大！”
邵郎和小雨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戴楠提起工具箱出門，臉色凝重地對邵郎和小雨說：“我們組人手緊缺，夜班排不過來，今晚我先頂上。”
邵郎：“老大，我沒問題，我特能熬。”
小雨舉手一笑：“我也是。”
“我們也能熬。”胖瘦組合冷不丁一個閃現，不知從哪冒出來，把戴楠嚇一跳。
“你們是？”戴楠疑惑地問。
邵郎一副嫌棄的表情：“你們……”
戴楠：“你們認識？”
邵郎反應過來，馬上否認：“不認識……我想說的是他們非法入侵，要通知 保安把他們趕出去。”
胖子抖了抖眉頭：“哦耶，那倒未必，嗯，怎麼說呢，初來乍到，我叫胖仔。”
瘦子：“我叫瘦仔。”
胖瘦組合：“新人報道，請多關照。”
什麼？他們居然成了兩名新人……邵郎看著兩人一副得意的表情，萬分嫌棄。
戴楠看了看眼前的四個新人，無奈的口吻：“我的天，一下給我四個新人。你們隨便看看吧，別惹禍就行了。”說完，提著工具箱巡檢去了。
見組長走遠，邵郎走過來臉色難堪地質問：“你們怎麼來了？誰讓你們來的！”
胖瘦組合立刻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少爺，我們是你的御用保鏢啊，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的那種。”
“你們倒不怕沾上我的晦氣。”
“欸，少爺，你這麼說，就太看不起我們的忠誠度了。”
“就是。”
這時，一旁的蒸汽管道掉下來一顆螺絲，一團蒸汽噴到他們臉上。
“少爺，不介意的話，我們先去打探下衛生間的方位，待會跟你報告。”
兩人一臉糗態，憋著氣一溜煙就跑了。
邵郎回頭一看發現小雨不見了，心裡不免得有幾分擔憂，便開始四處尋找。
小雨心思全在廢棄廠房上，她站立在廢棄廠門口，保安投來詫異目光，小雨便假裝巡檢裝置，邊擦拭管道邊觀察地形，她要找出一條避開監控的路，在夜班時翻牆入內。
忽然，她在圍牆盡頭發現一個破洞，按照她的個頭應該可以透過，萬事俱備，只要跟戴楠組長把夜班的名額爭取過來就行了，想到這，小雨嘴角不禁露出順利的淺笑。
“面試時跟我爭得面紅耳赤，成了同事卻對我愛搭不理。”邵郎突然在身後，把小雨嚇一跳。
邵郎緩緩走近，露出壞笑：“所以，你在謀劃什麼陰謀？”
小雨掩飾撒謊：“沒有啊，我就是……就是到處看看。”
“這邊不是我們的巡檢範圍，你騙人的樣子挺可愛的。”
小雨見謊言被拆穿，氣呼呼就想要走。
“姜小雨。”邵郎叫住小雨，緩緩轉身，笑著說：“我不想管你的事，但是既然大家成了命運與共的同事，不要彼此連累，可以嗎？”
小雨一言不發往回頭，走兩步回頭冷冷說：“雖然你是個讓我討厭的傢伙，但還是要謝謝你給我爭取了這個工作。”
邵郎摸摸頭：“哦，你知道了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沒興趣知道。之前對我的無禮，算是扯平了。從今往後，井水不犯河水。”
“哦？這就扯平了？”邵郎一回頭見小雨冷不丁又走遠了，下意識跨出腳步又停下：“喂……真是，不知誰對誰無禮呢。”
這時，胖瘦組合匆匆趕來：“少爺，人事通知新人開培訓會了。”
這什麼破廠子，真麻煩……臨走前，邵郎看了眼廢墟廠房，想起了17年的大爆炸，背後傳來絲絲涼意，趕緊快步離開。
……
鋼廠地方就是大，光培訓室就有八百平米，LED大螢幕，吸頂音響，舞美燈光，一應俱全。
現場坐滿了人，大概將近一千人，都是春季招聘招進來集中培訓的。
“安全，是鋼鐵廠的生命線。”一位西裝革履的行政人員在舞臺上作培訓，“大家好，我是EHS部門經理費剛。今天，我跟大家分享一下集團17年前的一個案例。”
邵郎找了個位置坐下，發現小雨坐在不遠處，於是鬼使神差地挪了過去，坐定之後，胖瘦組合像幽靈一樣一左一右出現，把邵郎嚇了一跳。
小雨並沒有注意到後座傳來的異動，她的注意力全在講師身上，所有跟爆炸案有關的事她都不會錯過。
小雨聚精會神看著舞臺區，一個企業內部培訓師知道的內幕應該很多，或許他能說出很多警方不知道的內幕。
講師開啟PPT，是一張區域鳥瞰平面圖和幾張現場圖，他用鐳射筆在圖上示意，邊指示邊講解。
“2002年6月17日傍晚，我記得那是我第一天實習，上的是晚班，當時1#高爐正在生產中。突然，天不知怎麼的，就下起了暴雨，你們想啊，連續大旱了六年，它突然就下暴雨了，而且天氣預報都沒報，真的是百年一遇。那場面，電閃雷鳴，暴雨如注，所有班組人員從來沒見過那樣的場面，都嚇壞了。當時的班組長，也就是現在裝置部的胡經理，讓大家不要驚慌，按照崗位操作規章，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要正常操作就不會出什麼亂子。但偏偏這時候，總工程師姜志榮趕到了，他命名大家十分鐘內緊急停爐，同志們，你們想，一個這麼大的爐子緊急停爐得冒多大的風險。當時沒人同意，你們知道他給的理由是什麼。我現在想想就像笑，呵呵，他說，不停爐所有人都會死，你們住在附近的家人也保不住，你們都聽我的，趕緊阻止這場事故。所有人都懵了，事故？哪來的事故？這爐子還在燒著呢，工程師是不是在做夢啊。但沒辦法，人家是總工程師啊，我們只能執行這個命名。我當時初生牛犢不怕虎，就壯著膽子問了句，憑什麼聽你的，你怎麼知道會出事。大家猜，他怎麼回答。哈哈哈，他說，就憑感覺，我就是知道會出事。哎喲，那個目光喲，就像要殺人似的，好像在說，我是先知，你們服不服，不服都得死。那還能怎麼說吧，緊急停爐，聽他的，停，停。大家就當笑話聽聽，我為什麼舉這個例子呢，就是想告訴大家，以後在崗位上一定要嚴格按照安全操作規章，不要憑什麼感覺啊、直覺啊去做事，安全就是要遵守規則。再講個題外話，企業給我們這麼高工資，讓大家有能力養活一家人，我們要做的，就是回報企業，對企業要忠誠。我再講一些細節，停爐以後，他把所有人都趕出了廠子，然後用鐵鏈把門鎖起來，不讓我們進去。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原來姜志榮他是縱火犯，他早就對集團不滿了，他支開我們就是為了找機會報復集團，他來到一號倉庫，引爆了事先準備好的定時炸彈，2300噸的亞硝酸鈉發生爆炸，這個可惡的犯罪分子灰飛煙滅了，但同時也帶走了23個人的生命，那是23個幸福的家庭啊，姜志榮給這座城市帶來了無盡的痛苦回憶！”
“費經理！”小雨怒氣騰騰站了起來，眼冒金星，“誇大其詞的培訓，也不能脫離真相吧！？”
“哦？你是……”
“我今天也是第一天實習，跟你當年一樣，但我知道，培訓脫離了真相，就是對真相的汙衊。”
“哼哼，姑娘，我看你也挺年輕，你知道這次培訓對新人來說意味著什麼？還想不想混了？”
邵郎在一旁乾著急，他在想一個實習生怎麼敢做出頭鳥，不怕被開除麼。於是站起來跟費經理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同事可能剛剛頭被撞了，抱歉抱歉。”說完硬拉著小雨想要坐下。
小雨拼命掙脫，邵郎大為不解：“姜小雨，你在幹嘛，真不想混了？”
小雨憤怒地盯著費經理，語氣毫不客氣：“我相信費經理是一個有著嚴格職業操守的人，脫離真相的培訓容易誤導員工，今後可能會給鋼鐵廠帶來無法挽回的損失。”
“嚯，你好大的口氣。來，你上來。你來說說，跟大家講講，真相是什麼！來，舞臺交給你，你來說！我看你有什麼真相！”費經理氣急敗壞。
小雨看了眼費經理，後者歪著頭一副不屑一顧的鄙視。
邵郎捂著臉無語的樣子，他心想：完了，這下臉丟大了。
小雨目光堅定地走上舞臺，在眾目睽睽下走上舞臺，拿起鐳射筆，不熟練地試了試，隨後抬起頭，看向黑壓壓的人群，全場此刻所有的焦點都在她身上，下面的員工紛紛拿起手機拍攝、分享朋友圈，頻頻亮起的閃光燈將小雨的思緒一下代入到那個雷雨交加的傍晚。
她明白此事一旦失手，將會造成很大的影響，真相可能也會永遠與她失之交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