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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小雨情緒低落地走進家門。
惠英見小雨進門,急忙問道:“小雨,怎麼那麼晚才回來?”
“哦,我在河邊坐了會,忘了時間嘛……”
“你們咋啦,吵架啦?熙哲剛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快說快說……”惠英迫切地追問著。
小雨不耐煩地否認:“阿媽,我和哲哥哥能有什麼事…他有個緊急採訪。”
“哦,真是緊急採訪啊……剛參加工作確實得好好表現,你看人家熙哲多積極……”
“知道啦知道啦。”
“每次說你就這樣,畢業也快小半年了,不好好找個工作,真是白養你了。每天吃掉三斤米,快養不起你啦。”惠英嘮叨起來。
“哎,工作難找啊。這年頭滿大街都是大學生,麻巷那個殺豬佬還是個碩士呢。”
“對了小雨,熙哲他爸不是當上市長了嘛,要不讓他幫忙……”
“阿媽。”小雨趕緊打斷,“我們欠他們家那麼大一個人情,而且要不是因為幫我們家,他爸也不會坐牢。”
惠英默默聽著,忽然心血來潮說道:“那要是你跟熙哲好了……”
“阿媽,你怎麼這樣!”小雨氣呼呼地說。
“好啦好啦!當我沒說。”惠英自討沒趣地接過話,邊走向廚房邊說,“快上去吧,東西都準備好了。”
“哦。”小雨回過神,換鞋上樓。
走上狹窄的樓梯,小雨來到樓上一間狹小的儲物室,這裡被佈置成了祭祀間。
偌大的羊頭懸固在斑駁的牆上,威儀正對,羊靈神是靈羊族的信仰之神。
羊頭下,小雨父親志榮的靈位和遺像居中擺放。
今天是小雨父親姜志榮的祭日。
“保佑阿媽身體健康,以後過上好日子……保佑我明天的面試順利透過……保佑…”每說一個願望,小雨都無比虔誠地拜一拜。
最後,小雨注視著一旁父親的遺像:“阿爸,今天我又破戒了。但我…我真的不忍心看著他死掉。”
小雨腦海裡閃現出邵郎被卡車撞死的畫面。
“說來也奇怪,我離他那麼遠,卻還能感知到他的險境。”小雨自言自語。
遺像中的志榮面露慈祥,看著父親的遺像,一陣感傷浮上小雨心頭。
小雨腦海裡回憶起小時候的畫面:
小雨跪在同樣的位置,志榮用戒尺狠狠抽打,小雨被打得哇哇直哭。
志榮邊打邊訓斥:“你知不知道,天命不可違!先知者,知福禍兮不改命!替人改命是大忌!”
“可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死掉。”
“那是他的命!”
“阿爸不也做不到嗎!我看到阿爸,也偷偷救下了許多人。阿爸教我不違天命,自已卻做不到,阿爸是騙子,阿爸是騙子!”小雨委屈地大聲哭泣。
“你……唉!”志榮啞口無言,垂頭喪氣地坐到地上。
……
回到現實中,小雨眨了下眼,眼淚滾落:“阿爸,真的是個騙子呢。”隨後,又回想起與父親生前的最後一段記憶:
17年前的一天,下著大暴雨,石板街上全是人,惠英挨家挨戶喊:“屋裡的人都出來!大家快跑,快跑啊,那邊廠子要爆炸了!鄉民們,快跑啊!”
群眾不明所以,有人將信將疑,但大部分人還是順著大部隊趕到村口空曠的大廣場集合。
志榮逆著人群往前跑被小雨拉住。
暴雨中,志榮的綠色雨衣和小雨的黃色雨衣,分外顯眼。
小雨哭喊著,拼命拉著志榮的手不讓其離開,志榮焦急安撫:“小雨,你放手,快放手,聽話,你快回去,前面很危險!”
小雨死拽住志榮的手,淚流滿面:“我不要,阿爸不要去,阿爸不是說不能改命嗎……阿爸你不要去,你會死,你會死的,嗚嗚嗚……阿爸不要去……”
志榮無奈緩緩蹲下,充滿愛意地捋了捋小雨潮溼頭髮:“小雨,阿爸不去的話,很多人會死。放心吧,阿爸能夠處理好,不會有事的。”見小雨還是不放手,志榮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擠出笑容,用手抓了抓小雨的手放在自已胸口,又親了一下,“來,我的小先知,感受下,是不是阿爸還在。阿爸已經預見到,在不久的將來,我的小雨會穿著長長的白紗迎接著白馬王子,而你的阿爸會親手將小雨的手交給他。”小雨眼神有些恍惚,搖了搖頭依然不想放手。
“小雨,來,沿著這條石板街走回去,數石塊數到一千,我就回家了。”
“真的?”小雨將信將疑,眼睛裡閃著淚花。
“真的,不騙你。”志榮說完,將手慢慢從小雨手上剝落,小雨開始數著石塊往前走。
志榮依依不捨地看著小雨,眼含熱淚深情地看了有十秒,隨後快速抹了抹臉上的雨水,毅然轉過身強忍著淚水快步離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石板街上已空無一人……
小雨數到980的時候,小邵朗出現了,哭著與她告別,隨後被他母親帶走。
數到快1000的時候,小雨面帶微笑地轉身,但卻一瞬間露出驚恐的眼神。
小雨瞪大的眼睛裡,一朵數千米高的巨大蘑菇雲騰空而起,幾秒過後,震耳欲聾的聲響和衝擊波席捲而來,將小雨凌空掀翻在地,沿途房屋成排倒塌,塵土飛揚…
小雨無數次預見這道強光,沒想到竟是與父親生離死別的這一刻。
小雨眼淚成一條線地往下掉:“阿爸是個大騙子……”
隨後,小雨開始宣洩著委屈:“阿爸你知不知道阿媽一個人拉扯我長大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們家至今還揹負著罵名……阿爸!你難道就這樣在天上看著嗎!”
小雨腦海裡回憶起村民圍攻的場景:
惠英和小雨倒在店門口,幾十個附近的村民對其拉扯、辱罵,惠英極力保護著小雨,精神恍惚,一個勁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小雨眼淚汪汪地在透過母親的肩膀看著憤怒的人群,眼神裡都是不解和委屈。她想不通,明明父親已經竭盡全力去阻止事故的發生,為何最後卻被判為縱火暴徒。明明當年母親奔走相告,並在事故發生前解救了絕大部分人,為何全家還要揹負罵名,小雨越想越感到委屈。
小雨的日記本翻開的一頁顯示:“同一天,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與小邵朗告別的畫面、與父親告別的畫面交織在一起。
“阿媽說,這是老天索命來了,我不信!我不信阿爸是縱火犯,我也不信阿爸會失職,我更不信有先知阻止不了的事故,我一定要查明真相,還全家一個公道!”望著父親遺像,小雨暗暗發誓,露出堅毅的目光,此刻小雨只有一個念頭:查出當年大爆炸真相!
……
屋外雷聲大作。
閣樓上一間上了鎖的隱秘工作間內,擺放著小雨17年來蒐集的所有證據:證人、證詞、各類照片、殘缺筆記……父親生前穿著工作服與自已的合照擺放在醒目位置。
一張大地圖上用不同顏色作著標註,中心點的爆炸符號觸目驚心。
靠牆的吊繩上,懸掛著一排醒目的報紙,按日期排放的大標題引人注目:
環評批覆!靈羊畤萬畝良田變鋼廠!
靈羊羌話事人姜志榮帶頭加入繆氏鋼鐵!
傳統村寨火速轉型!工業新風書寫春天的故事
全國第一爐!少掌門謬成海正名之作!
號外號外!繆氏鋼鐵發生驚天大爆炸!
23人死亡!千餘人受傷!損失億!千年古村一夜傾覆!
魔鬼的威力!3000噸硝酸銨=1200噸TNT!
檢察院對謬成海等人提出公訴!
反轉!三位目擊證人先後翻供!
驚天陰謀!大爆炸案謀劃已久!
總工程師姜志榮系主謀!靈羊羌後人恐成千古罪人!
……
時隔15年,繆氏集團捲土重來!鋼鐵廠重建開工在即!
大爆炸遺址清理工作即將全面開始!
……
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擱置在工作臺桌角的一張單頁。
單頁上“2019繆氏鋼鐵春季招聘會”的大標題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