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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誰來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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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點,君悅小區,8層,極簡裝修風格的客廳裡放著幾個大紙箱,顯然主人剛搬進來不久。

趙引章,坐在地上,翻動紙箱裡的東西,歸置著舊物。

一張泛黃的合影從一摞檔案裡掉落,那是06年的初中畢業照,裡面其他同學的臉顯得陌生又遙遠,只有站在她身邊的周勝男,咧著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燦爛。

這是在她貧瘠的學生時代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人。趙引章的思緒被這張舊照,拽回到11年前,那時候她上初中,名字還沒改,還叫趙娣,成績很好,卻面臨失學的窘境。

始作俑者就是她的繼母張桂枝,那個女人在小趙娣母親走後,就挺著大肚子進了趙家的門,不久,同父異母的弟弟趙陽就出生了。

趙娣一個女孩本也不被趙家重視,自從有了弟弟日,莫名的,村子裡就開始傳,說趙娣長得水靈,腦子又聰明,不像是趙剛的種,許是她娘外面勾搭的野男人的。別人家的金蛋下在了趙家窩裡,成了鳳凰也是要和她娘一樣飛走的。

等著趙娣的只有一條路,早早打工,然後嫁人給趙家再賺一筆彩禮錢。

校領導和老師都來家裡勸,說她是讀書的好苗子,這麼早輟學可惜了。

但真正救了趙娣的是唐家,唐家在趙家村有工程,身為村長的趙家也想摻一腳,這個時候如果讓女兒輟學,難免顯得趙家小氣且家底不足。趙娣輟學嫁人的事就這樣被擱置了。

這不過是村人茶餘飯後的一個小插曲,但是對趙引章而言,她唯一逃脫命運的機會差點被掐滅,其中的艱難鬱結只有她自已體會。

趙娣平日裡在學校是高冷學霸,除了學習很少理人,人緣自然也不怎麼好,聽聞她輟學的訊息,同學們也是冷眼相看,只有作為班長的周勝男始終對她抱有善意,願意和她同桌,還常在生活中關照她。

她生命中的暖並不多,她記得,一如那些恨也記得!

剛剛烏眼雞似的互相撕打的姑娘們,現在正一個個被叫到單獨的房間做筆錄,輪到周勝男的時候,她很有些緊張,報了姓名,住址和工作單位,尤其是說到工作單位的時候,做筆錄的民警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說怎麼老師也參與打架。

周勝男小麥色的臉不由得紅了紅。

其實女人間的打架的戲碼,無非是你撕我衣服,我薅你頭髮,不會造成太大的社會危害。可既然飯店老闆報了警,那警察只能將他們雙方帶到派出所走程式。

周勝男,可以說除了全程護著朋友,並沒什麼物理輸出,畢竟作為教師在打架這塊,思想包袱很重。

但被裹挾著,她也得進局子。

警察一來她就更慫了,怕這事會通知到單位和家裡,一時間不知道該找誰幫忙。

倒是對方陣營中有個紅衣女給她提了個醒,那女孩一臉傲慢的對著民警說“我要找律師!”

周勝男混亂了一天的大腦終於靈光了一次。

律師!她好像也認識一個律師,她翻出包裡趙引章給的名片,偷偷發了資訊,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並說明了派出所的地點。就是不知道趙引章能不能看到,看到了又會不會管這事。畢竟她和趙引章也許久沒聯絡了,初中的時候趙引章是個一貫高冷的學霸,不知那句“隨時聯絡”是不是敷衍。

周勝男做完筆錄按了手印,看了眼牆上的表,已經夜裡十點了,希望的小火苗漸漸熄滅。

周勝男蔫頭耷腦的出了做筆錄的房間,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出,就老老實實在家聽母親嘮叨了。不過周勝男還是不死心的環顧了一下大廳。

一個長腿尖臉美女正西裝筆挺的站在那裡,同民警溝通。

女子見到周勝男,微點了一下頭。

周勝男莫名心安,趙引章來了,太好了,自已不用丟人丟到單位了。

趙引章收到周勝男求助簡訊,直奔串吧調監控,又找了店員瞭解情況,這一趟忙下來,也就這個點兒了。

“影片顯示是你們先動的手,當街撕扯我的當事人並引人圍觀錄製影片,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而且據我所知,你們口中的這個姐夫也只是未婚夫,並沒有構成法律意義上的夫妻關係……”雙方律師交手,對方的律師顯然嫩了點,或者說沒想到她們能請動慶市的律政新星趙引章。

於情於理,這場抓小三事件都是一場鬧劇,是對簡筱柔的一種侮辱和傷害。

起初時髦女那邊並不願意接受,依然一口咬定簡筱柔就是小三。

直到趙引章提出要訴諸法律,替簡筱柔討回公道,對方的律師才適時的提出調解的請求。

趙引章將目光看向周勝男,周勝男又將目光鎖定簡筱柔,此刻已知曉全部的簡筱柔,有點呆,原來向他承諾婚姻的男人,也向另一個女人求了婚。

那個女人是王帥的青梅竹馬,高中畢業後出國深造,聯絡漸少。

而運動男則留在國內念大學,空虛寂寞中,找到了簡筱柔。

紅玫瑰,白玫瑰各據一方,王不見王,而渣男則享盡齊人之福。

難怪他從不讓她翻手機,難怪每到假期他總是要隨父母出國訪友。

四年的時間,簡筱柔用大學四年的時間和青春換得一個被小三的結果,就在她以為終於找到終身依靠的時候,老天居然給她開了這麼大的玩笑。

簡筱柔的神思正在良人變渣男的情緒裡遊蕩,時髦女那邊接到了正主的電話,是時髦女的姐姐打來的“薇薇,這個不是對方的錯,你該道歉道歉,該賠償賠償,不要鬧,這個男人給我們造成的損失到此為止。”時髦女依然不情不願,想到姐姐被渣男和小三騙,她咽不下這口氣。

電話又被對方律師拿到了簡筱柔這邊,趙引章開了擴音“是簡筱柔女士麼?想必你知道我是誰吧,我和他談了有十年了,可笑的是這十年裡我們都在被他騙。在此我替小妹的莽撞行為向你道歉,也會讓律師處理好關於你影片的後續事宜,一定會將對你名譽的損害減到最小,如果你願意我們也可以賠償,希望你能接受調解,畢竟我們本不該成為敵人。”電話裡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繼續道:“還有,我跟他的婚禮取消,從此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生活中,我不需要這樣的男人。”

對於之前的一段話簡筱柔並沒什麼反應,但是對方的最後一句剛說完,簡筱柔也馬上接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不要你的賠償,我和他也不會有以後。”說完就堅定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見此情狀,趙引章搖了搖頭,顯然她不贊同簡筱柔的做法。

但整件事情簡筱柔才是當事人,沒人能替她做決定,周勝男也不可以,更何況她這個隔了一層的免費律師,此刻她只有尊重簡筱柔,並同對方律師談後續事宜。

調解書上還是著重寫了如果簡筱柔影片擴散對方要承擔的責任,在簡筱柔同意調解並自願放棄其他賠償的情況下,這是趙引章能做出的最大保護。雙方簽字,按手印,這場鬧劇終於得以收場。

出了派出所,時髦女一行中嚷嚷著要找律師的紅衣女孩甩了句“我們不是怕了你,只是覺得丟人,不想再同你們糾纏。不過你也真夠蠢的,被小三了還不自知?”

楚漢鬥雞似的想回嘴,看著呆呆的簡筱柔,又怕說得不對反傷到她,只能噎氣的將話咽回去。

時髦女白了楚漢他們一眼,帶著她的姐妹們浩浩蕩蕩的走了。

夜風微涼,趙引章回頭問周勝男“要我送你回家麼?”

“不,不用了,已經很麻煩你了。今天太晚了,回頭我們再好好謝你。”

趙引章想走,卻又轉身“我今天在君悅小區門口遇到你,猜你應該也住那附近,我家也在那,如果你願意,我們順路的。”

面對高冷學霸數次拋來的橄欖枝,周勝男再不接著就有點不知好歹了,更何況該學霸剛還幫了她。

“那就麻煩你了”周勝男點頭答應,轉身又看向楚漢。

“知道了,你放心,我會看好筱柔的。”楚漢默契的朝周勝男和趙引章揮了揮手。

車內,第一次坐賓士的周勝男在副駕上一邊打量車的內飾,一邊想話題,畢竟多年未見,自來熟慣了的周勝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啥。

車擺臺上的一個小相框吸引了周勝男的注意,星星造型的相框很精緻,內裡卡片上,初中生的幼圓筆體有點可愛有點醜,文字卻溫暖。

“你要相信夜裡也有星光,即使烏雲壓頂,我始終與你相伴。——周勝男”

“你還留著啊?”再見這文字,周勝男覺得當時的自已太幼稚。

“嗯!”

這麼多年,趙引章這個高冷學霸居然還留著她的臨別贈言,周勝男有點感動。

“這字太醜了,我再重新寫一個給你吧!”周勝男想收回自已的醜字。

“不啊,我覺得挺好。”趙引章開著車輕描淡寫的道。

其實趙引章當時的窘境周勝男是知道一些的,她作為班長,聽到了老師說趙引章即將輟學的事,很為趙引章可惜,後來不知怎麼,趙引章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了慶縣最好的高中,家裡也讓她繼續上學了。

對於趙引章的家事,周勝男不好再問。

二人聊了幾句工作,車子就開進了君悅小區。

兩人確實如趙引章猜測的那樣同住一個小區,一個住7號樓,一個住9號樓。

二人分別後,地下車庫,趙引章拿起車上的小星星相框看了看,是有點幼稚,但卻足夠真誠,真誠得能讓她感覺到暖。

初三畢業的時候,大家都忙著寫畢業紀念冊,一本本精緻的紀念冊在同學間流轉,只有趙引章,依然埋頭刷題,她知道以她的人緣不會有人給她寫這種東西的,她不在乎,也不關注。

一天她翻開習題卷準備繼續苦戰,一張明信片掉了出來,就是這張周勝男偷偷塞給她的臨別贈言。

後來上高中,出國留學,趙引章都將這卡片帶在身邊,但她從不和周勝男聯絡,因為一旦如友人般相處,高傲如趙引章不知該怎麼掩飾自已的家世。她只好將這份誠意收下,以待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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