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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省城?幹啥?”
沈廣亮聽沈棠說要開去夏城的介紹信,眉頭就先皺起來了。
省城可不像公社,來去自由。要去省城,先有戶籍地的介紹信,買車票,住招待所都要介紹信。而且省城山高路遠,坐火車就得一天。
鄉下人誰沒事會往省城走?
沈棠也不瞞他。
“是之前跟您說的那事兒,要去省城把貨脫手了。”
沈廣亮眉頭皺得更緊。
沈棠語焉不詳,他只知道是要進一批貨倒賣。先前沈棠可沒說這批貨要去省城出手,突然變卦難道是出了問題?
“省城不比公社,你在那裡人生地不熟,要是出了事情,我們就是想搭救你都無從下手。沈棠,你從前做事雖然不著調,但也在你老子我能承受的範圍內。外人瞧著你現在乖順老實,但你老子我看得清清的,你比先前更瘋了。”
沈棠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子。
“看您說的。我向您保證,肯定不會亂來。”
沈廣亮對他的保證只能信三分,但到底還是給他開了證明。
“最多五天。五天你要是不回來,我就上省城逮你去。”
沈棠拿了介紹信,第二日一早就動身去了公社。他沒騎腳踏車,停在公社萬一家裡有急用也不方便。
賀九五點不到就在西頭等著了。
這兩日他想通了許多,心情可謂大起大落。因為擔憂此行去省城能不能成事,夜裡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了,還夢到手套沒賣出去積壓在倉庫全爛了,半夜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他現在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沈棠的身上。
“這麼早?”
一路小跑來的沈棠神清氣爽,看著臉色憔悴,眼袋都有掉到地上的賀九,語氣也帶了笑。
賀九抹了把臉,苦笑:“哪裡還能睡得著呀!”
沈棠安慰他:“放寬心。”
從準備投錢開始,沈棠就有了脫手的方案,省城要是碰壁了,在賀安縣他也能賣出去,只是更麻煩些。
“都準備好了?”見賀九點頭,沈棠示意可以出發了。
這次去省城,加上沈棠一共四個人。
他們要先坐班車去賀安縣,再轉車到闌市,才能坐上到省城的火車。
這樣顛簸了一天一夜,他們才終於到了夏城。
出火車站時,外面天剛矇矇亮。
“找個機械廠附近的招待所,我們先休息休息。”
賀九一心只想趕緊找買家,見沈棠悠閒的樣子就著急。
“這事兒不是著急就能成的。”沈棠語氣淡淡。
踏入夏城,熱鬧感撲面而來。
國營飯店門口排著長隊,蒸籠冒出熱騰騰的白氣伴隨著濃濃的香味。街道寬敞乾淨,兩旁栽種著綠植,騎著腳踏車上班的工人們精神抖擻,擦身而過的電車上坐著談天說地,滿臉自信笑容的工農兵大學學生。
偶爾還有小轎車打著車笛駛過,街上的人都習以為常。
賀九目送著一輛上海牌轎車遠去,眼中的羨慕都要溢位來了。
“也不知我什麼時候才能開得上轎車。”想到他積壓在倉庫的所有資產,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邊走邊問,花了一個小時他們才在機械廠附近找了家招待所。
賀九看著沒一會兒就陷入沉睡的沈棠,強迫自己也閉上了眼。
這一睡就到了下午一點。沈棠是被生生餓醒的。
他也沒叫賀九,自己出了門。
西城這邊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工業區,如賀九所說,機械廠旁邊就是紡織廠。罐頭廠,肉聯廠都在裡面。
沈棠咬著涼了的包子繞著工業區轉了一圈,回了剛才買包子的飯店。
也不是飯點兒,大廚和服務員圍坐在一起扯閒,瞧見沈棠都愣了愣。
方才給他賣包子的服務員還記得他,問:“咋了?”
沈棠在與他們隔了過道的位置坐下,先衝眾人笑了笑。
“這會兒有飯沒?”
“不是飯點,現做得等會。”大廚顯然不太高興休息時間接客。
沈棠忙道:“我還不太餓,不急不急。就是……”他說著嘆了口氣,面露難色,“我想補辦個介紹信,不知道要怎麼辦。這附近就一家飯店,也沒別的地方能問問。”
沈棠生的好看,又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聽他這麼說,一個服務員都關心的問了。
“你把介紹信丟了?”
沈棠花十分鐘的時間,為自己杜撰了一個身負拯救紡織廠重任的小廠長身份。
紡織廠因為經營不善,面臨被關閉的困境。為了全廠幾百工人的溫飽,他肩負起尋找購貨商的重任。卻在夏城的車站,遇到了小偷,丟了裝著介紹信的包裹。
他說的抑揚頓挫,配合著沉重的表情讓幾位聽眾都感同身受。
“因為丟了介紹信,機械廠的人也不讓我進去。”沈棠輕輕吸了吸鼻子。
一個大嬸露出心疼表情。
“你這孩子,運氣也太差了些。不過,我勸你還是早些回去另找地方吧。夏城就一家機械廠,發給工人們的手套都是旁邊紡織廠做的,這都好多年了。”
“大姐,我也知道,可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得試試。”
沈棠又跟她們打聽出一些訊息,到了五點,廚師就帶著人去後廚忙活了。
等到了下工的時間,飯店裡陸陸續續走進來不少穿著機械廠工服的人來吃飯。
沈棠吃著麵條,仔細打量著每一個進出的人,並沒有貿然上前跟他們搭訕。
他磨磨蹭蹭吃了快一個小時,店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沈棠以為今天就要空手而歸時,打飯的大姐突然提高音量,對拎著飯盒進來的男人打招呼。
“曹廠長,今天又來了。”
被稱作曹廠長的男人身高大約一米七,身材略瘦,面頰凹陷,凸出的雙眼通紅,像是很多天都沒有休息好。
曹廠長勉強擠出一個笑。
“辛苦,還是老樣子。”
“好,您先坐。”
曹廠長神色恍惚,就近尋了個位置坐下後也一直眉頭緊皺,雙眼無神。他這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讓沈棠起了探究的心思。
打飯的大姐往沈棠身上瞅了好幾眼,給他使眼色,讓他趁機跟曹廠長說說情況。
但沈棠始終沒動,大姐怒其不爭課業無可奈何。
眼瞅著曹廠長出了門,沈棠也無動於衷。
“你方才怎麼沒跟曹廠長搭話呀!”
沈棠露出一個純良的笑。
“我看曹廠長一臉憂慮,似有心事,這種時候怎好再打擾他。”
大姐無奈道:“你性子倒是善良,只是錯過了這次,你要再想遇到曹廠長也不知是啥時候了。”
沈棠一笑。有心總會再遇見。
他付了飯錢返回招待所。
房間裡,賀九坐在床上臉色很難看,見沈棠回來,他繃著的表情才有鬆緩。
“你一聲不吭去了哪裡?”這話明顯是壓著火氣。
沈棠將這半日的經歷他跟他說了。
“把你那兩個兄弟叫過來吧,我們該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