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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垣！路垣！緊急集合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瘦高男人步履匆匆地走進器械庫，一把抓住還在盤點貨物的路垣的手，回頭就朝來時的方向快步前行。
路垣被扯得一個趔趄，他揮手示意器械庫關掉全部燈，小跑兩下跟上男人步伐。走出器械庫那刻，厚重的艙門無聲合上。
走廊上只微亮了幾盞照明用的地燈，照亮前方五六米左右的地方，兩人不受控制地慢慢浮空，直至與等候已久的方形機器等高。
這是一個長寬高皆是半米的純白立方體，下方墜著的兩條手腕粗的機械臂慢慢合攏，合成圈，他們一起攀住機械臂。機器的指示燈亮起閃爍黃燈。
“目的地，飯堂。速度設定，2級。”瘦高男人說。
黃燈閃爍頻率快了些，到最後換成了長亮的綠。機器以慢跑般的速度飄向飯堂的方向，掛在機器上的兩個人也被牽引著往那邊飄去。
“我沒聽到緊急集合的廣播。”路垣抓抓頭髮。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又睡著了，所以我來找你。”瘦高男人看著他明顯剛睡醒的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摸魚被抓，但路垣也不覺得心虛。他低頭看著隨著兩人前行，依次亮起的地燈，又回頭看向身後，果然，那個方向亮著的地燈在一盞盞熄滅。
就像在坐電梯，長長電梯井中，只有他們所在的電梯間有燈光存在。他咧嘴，露出一個笑容。
“在笑什麼？”瘦高男人問。
“第一次見應急燈，感覺好像坐電梯。”他說。
瘦高男人便回頭看，“那是老式電梯了吧，我只在紀錄片裡見過。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路垣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聯想了，他回憶了一下，說，“K09可能對上世紀的東西比較感興趣，記憶裡很多相關的東西。”
K09是路垣的工號。
瘦高男人笑了起來，“挺有趣，我拿到的D22就是工作狂啊。”
路垣不想繼續討論記憶的話題，於是換了個話題，“怎麼突然開了應急燈？”
“因為緊急集合的事。你是研究員，不怎麼出中心，第一次見吧？緊急集合的時候都是開的低耗能模式。”
路垣突然緊張起來，“那居住區關燈嗎？”
“會留照明，不用擔心你的寵物。”
路垣哦了一聲，不再說話。瘦高男人蹙著眉，似乎為緊急集合這事很心煩，也沉默了下來。兩人不再交談，安靜地前進。
當路垣到達飯堂的時候，飯堂已經擠滿了人，人們三三兩兩的聚作不同的小群體，竊竊私語。每當有不熟悉的人經過的時候，便停下交談，注視經過的人，直到人走遠了。
瘦高男人帶著他走到角落裡，和聚在那裡的另外兩個倉庫管理員匯合。那三人開始小聲討論起來，路垣站在一旁，神遊天外。
路垣雖是研究員，可這次出差被分到了倉儲組做倉庫管理員。倉管總共有四個，分別管理此次運輸的四類貨物，平時都待自已分管的倉庫裡，不怎麼見面交流。
剛才把他拉來的瘦高男人是和路垣最熟悉的一個，但他們的交流也只是一週見一次罷了，路垣甚至沒記清對方叫什麼，也是剛才知道男人的工號是D22。
路垣抬頭看向飯堂一側臨時搭建的高臺，艦長已經站在上面。他雙手抱臂，深藍修身的船員制服凸顯出他壯碩的肌肉，加上兩米多的身高，就像一堵牆立在臺上。
艦長掃視下方人群，船上的乘客已經全員到齊。他聲如洪鐘，“安靜！”
人們便不再小聲交談，都仰起頭去看他。
“今天讓大家緊急集合到這裡，有兩件事要說。”
“第一件事是，有蟲子混進了飛船裡。”
人群一陣騷動。
艦長還在說話，“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我的船員們已經把蟲子揪出來了。”
他揮揮手，兩個一樣穿著深藍制服的壯漢便押著一個人上了高臺，那人神色木然，沒有反抗。
船員用堅固的材料繩套上囚徒的脖子，綁緊、再綁緊，直到他雙目翻白，只能張著嘴啊啊地痛苦呻吟，無法下嚥的口水不斷湧出。船員離開，將高臺留給艦長和囚徒。
臺下又開始小聲討論起來，“這是蟲子嗎？”“好像是吧。”“我在部門也沒見過這種。”“好像人。”“他有甲殼嗎？”
D22拍路垣肩膀，問：“研究員，你看的書多，有這種變人的蟲子麼？”
路垣答，“沒有變人的，但有學人的。”
艦長拍拍手發出聲音，將人們的注意力帶回來，他的大手覆在囚徒頭上，將囚徒的頭定住了。然後艦長單膝跪地，湊近還在啊啊叫著的男人。
囚徒的呻吟聲停住了。
他的鼻子動了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後就像是瘋了一樣聳著鼻子去嗅，發出很大的吸氣聲，活像一隻被鎖鏈困住的瘋狗，聞到世間美味，要吸盡這縈繞的香氣，要吞吃入腹。
艦長啐他一口，鬆了鉗制他的那隻手，掏出別在腰間的手槍，手臂結實的肌肉塊塊鼓起，緊握著槍，用槍身狠狠擊打囚徒的臉。
咚——！
後者被這大力打得砸倒在地，艦長上前朝腹部補了一腳，男人受力，貼地飛向人群方向。他蜷在地上，還在不斷扭動身子，就像蟲球般不斷蠕動他的蟲尾，小腿扭出非人的角度，膝關節扭斷的咯吱聲響起。
男人還在努力，要扭到離他最近的人那邊去，同時張大嘴巴，嗬、嗬、嗬地吐氣。
與男人距離不足半米的人“哎呀！”一聲，連連後退，人群互相推搡擠壓，詭異的男人身邊空了一大片地方出來。
艦長開口了。
“我知道，大家都是研究中心的聯盟之棟樑，平時在邊緣星球也沒少見蟲族，但是，”艦長低頭去看地上的男人，“這個型別比較特別，在場的應該只有研究員會在工作中接觸到。”
“這玩意兒，是為什麼進研究中心和主城區前要隔離觀察的原因。”艦長抬起手，槍口對準還在蠕動的囚徒，表情冷酷。
只見一道紅光閃過，囚徒便靜止不動了，太陽穴處多了一個兩指粗的小洞，洞口邊沿已經被燒焦，飄散出淺淺肉香味。男人腦袋貼地那一邊緩緩漫開暗紅血液。
良久，有什麼粉色的，肉芽似的東西，顫顫巍巍地從洞口中央伸出，探向邊沿，摸索、摸索，似是沒摸到自已想要的，最後搖曳著縮了回去。
艦長罵道，“沒膽的東西。”
他又補上一槍，還是在原來的位置，這次卻不知道是打中了什麼，地上的血泊中央漾出絲絲的綠，兩種顏色逐漸混成深棕。
艦長臉上現出厭惡，“不太常見的、但很噁心的小型寄生蟲，喜歡鑽進你的腦子裡，代替你做人......雖然它的裝人水平有目共睹。”
人群沸騰起來，有人捂嘴往後退，但也有人慢慢圍上屍體，眨著好奇的眼去看。
“這就是你說的學人嗎？”D22伸長脖子，但倉儲組四人離高臺太遠，看不清楚被寄生的人的頭上那黑黢黢的洞裡到底是什麼樣子。
路垣點頭，“是，但是它們很笨，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被寄生的宿主剛開始還很正常，但寄生蟲會住在你的腦子裡，一點點蠶食大腦，吃多少就補多少，然後宿主就越來越不像人......，”他想起剛才提線木偶似的男人，有點想笑。
“等到腦子被吃光了，就會像他那樣，直到蟲子找到一個新家。”
D22動作誇張地狂摸自已的頭，頭髮被他揉得亂極，“那我的腦子裡不會已經進蟲子了吧！”
路垣安撫他，“要是你被寄生了，這時候該撲過來咬我了。繼續聽聽艦長要說什麼吧。”
艦長正指揮船員拉著擔架來把屍體抬走，揮著大手讓看熱鬧的人離遠點，“有興趣瞭解寄生蟲構造及習性的，明天上午再到醫療室來！現在聽我說緊急集合的第二件事！”
艦長面色不愉，站在高臺上俯視所有人。
“你們研究中心的主管今天早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