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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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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過橋頭,一個個搶盆奪碗,佔灶爭床,搬過來,移過去,正是符元性頑劣,再無一個寧時,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猿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你們才說有本事進得來,出得去,不傷身體者,就拜他為王。

我如今進來又出去,出去又進來,尋了這一個洞天與列位安眠穩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為王?”眾符元聽說,即拱伏無違。一個個序齒排班,朝上禮拜,都稱“千歲大王”。自此,石符元高登王位,將“石”字兒隱了,遂稱美符元王。

有詩為證。詩曰: 三陽交泰產群生,仙石胞含日月精。 借卵化符元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 內觀不識因無相,外合明知作有形。 歷代人人皆屬此,稱王稱聖任縱橫。 美符元王領一群猿符元、獼符元、馬符元等,分派了君臣佐使,朝遊花果山,暮宿水簾洞,合契同情,不入飛鳥之叢,不從走獸之類,獨自為王,不勝歡樂。

靈石懷孕日月光,化身石符元悟道場。 借胎化形成仙體,修煉金丹覓長生。內觀本識真面目,外合道法顯神蹤。 歷代人人皆如此,稱王稱聖任逍遙。

美符元王率領一群猿符元、獼符元、馬符元等,分派了君臣佐使,朝遊花果山,暮宿水簾洞,合契同情,不入飛鳥之叢,不從走獸之類,獨自為王,不勝歡樂。是以:春採百花為飲食,夏尋諸果作生涯。 秋收芋慄延時節,冬覓甘梨度歲華。

美符元王享樂天真,何期有三五百載。一日,與群符元喜宴之間,忽然憂惱,墮下淚來。眾符元慌忙羅拜道:“大王何為煩惱?”符元王道:“我雖在歡喜之時,卻有一點兒遠慮,故此煩惱。”眾符元又笑道:“大王好不知足!我等日日歡會,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不伏麒麟轄,不伏鳳凰管,又不伏人間王位所拘束,自由自在,乃無量之福,為何遠慮而憂也?”符元王道:“今日雖不歸人王法律,不懼禽獸威服,將來年老血衰,暗中有閻王老子管著,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內?”眾符元聞此言,一個個掩面悲啼,俱以無常為慮。

只見那班部中,忽跳出一個通背猿符元,厲聲高叫道:“大王若是這般遠慮,真所謂道心開發也!如今五蟲之內,惟有三等名色,不伏閻王老子所管。”符元王道:“你知那三等人?”猿符元道:“乃是佛與仙與神聖三者,躲過輪迴,不生不滅,與天地山川齊壽。”符元王道:“此三者居於何所?”猿符元道:“他只在閻浮世界之中,古洞仙山之內。”符元王聞之,滿心歡喜,道:“我明日就辭汝等下山,雲遊海角,遠涉天涯,務必訪此三者,學一個不老長生,常躲過閻君之難。”

噫!這句話,頓教跳出輪迴網,致使齊天大聖成。眾符元鼓掌稱揚,都道:“善哉!善哉!我等明日越嶺登山,廣尋些果品,大設筵宴送大王也。”

次日,眾符元果去採仙桃,摘異果,刨山藥,{屬刂}黃精,芝蘭香蕙,瑤草奇花,般般件件,整整齊齊,擺開石凳石桌,排列仙酒仙餚。但見那:

金丸珠彈,紅綻黃肥。金丸珠彈臘櫻桃,色真甘美;紅綻黃肥熟梅子,味果香酸。鮮龍眼,肉甜皮薄;火荔枝,核小囊紅。林檎碧實連枝獻,枇杷緗苞帶葉擎。兔頭梨子雞心棗,消渴除煩更解酲。

香桃爛杏,美甘甘似玉液瓊漿;脆李楊梅,酸蔭蔭如脂酸膏酪。紅囊黑子熟西瓜,四瓣黃皮大柿子。石榴裂破,丹砂粒現火晶珠;芋慄剖開,堅硬肉團金瑪瑙。胡桃銀杏可傳茶,椰子葡萄能做酒。榛松榧柰滿盤盛,橘蔗柑橙盈案擺。熟煨山藥,爛煮黃精,搗碎茯苓並薏苡,石鍋微火漫炊羹。人間縱有珍饈味,怎比山符元樂更寧?

次日,符元王早起,宣佈:“孩子們,幫我收集一些枯枝,編織成筏子,找根竹子做篙,再準備些水果,我就要離開了。”

獨自一人登上筏子,使勁劃開,隨著海浪飄蕩,直接向大海的波濤中駛去,藉助自然的風力,渡過了南贍部洲的海域。這一去,正如他所預期的:天產的仙符元,離山乘筏,隨風飄蕩。他飄洋過海,尋找仙道,立志潛心修煉,建立豐功偉績。

他的有緣人,不要再追求世俗的願望,無憂無慮,與元龍相會。他相信,一定能遇到理解他的人,揭示萬法的源流。也許,他的時機已經到來,自從他登上筏子後,連續幾天東南風勁,將他送到了西北岸前,這裡是南贍部洲的地界。

他試著用水探測深度,偶然找到了淺水處,丟下筏子,跳上岸來,只見海邊有人捕魚、打獵、挖蛤、淘鹽。他走近前,表演了一些把戲,裝扮成{上左“齒”右“可”,下“女”}虎,嚇跑了那些人,他們丟下筐子和網,四處逃散。他抓住了一個跑不動的人,脫下他的衣服,也學著人們的樣子穿上,搖搖擺擺,穿過州城,逛市場,學習人們的禮儀和言語。

他早晚都在尋找佛仙神聖的修煉之道,尋求長生不老的秘方。他看到世人都是為名為利之徒,沒有人是為了自已的生命。正是那:爭名奪利何時休?早起晚睡不自由!騎著驢騾想駿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擔心衣食拖累,哪管閻王來勾魂?繼子蔭公圖富貴,無人願意回頭!符元王四處尋找修煉之道,卻無緣得遇。他在南贍部洲,遊歷長城,穿越小縣,不知不覺過了八九年的時間。忽然,他來到了西洋大海,他想著海外必有神仙。

他獨自一人,像之前一樣,製作了筏子,又飄過了西海,一直到了西牛賀洲的地界。他登岸後,四處尋找,忽然看到一座秀麗的高山,山林深遠。他不怕狼蟲,不懼虎豹,登山頂上觀看。

果然,這是一座好山:千峰排列,萬仞展開。陽光照射下,嵐光輕鎖翠綠,雨後顏色更加清新。枯藤纏繞老樹,古渡界定幽程。奇花瑞草,修竹喬松。修竹喬松,萬載常青,如同仙境;奇花瑞草,四時不謝,勝過蓬萊。幽鳥啼聲接近,源泉響徹清幽。重重古壑中,芝蘭繞繞,處處懸崖峭壁,生長著青苔。

起伏的山巒,龍脈良好,必然有高人隱居其中。正當他觀看之間,忽然聽到林深之處,有人言語,他急忙走近,穿入林中,側耳傾聽,原來是歌唱之聲。歌唱道:“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

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美符元王聽到這些話,心中充滿了歡喜,說道:“神仙原來藏在這裡!”他急忙跳入林中,仔細再看,原來是一個樵夫,在那裡舉斧砍柴。但看他打扮非常:頭上戴著一頂箬笠,像是新筍初脫的籜。身上穿著一件布衣,像是木棉織成的紗。腰間繫著一條腰帶,像是老蠶吐出的絲。腳上穿著一雙草鞋,像是枯草編織的。手中拿著一把鋼斧,肩負著火麻繩。他能夠輕鬆地砍伐松樹,這使得符元王非常驚訝!

符元王走近前,叫道:“老神仙,我向你致敬。”那樵夫慌忙放下手中的斧頭,轉身回禮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一個笨拙的人,衣食都不全,怎麼敢稱作‘神仙’呢?”符元王問:“那你為什麼說出神仙的話來?”樵夫回答:“我說什麼神仙的話?”符元王說:“我剛來到林邊,只聽到你說:‘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黃庭》是道德真言。

符元王道:“聽你所說,我是一個知孝行義的君子,將來必有所得。請你告訴我那神仙的居所,我好前去拜訪。”樵夫道:“不遠,不遠。此山名為靈臺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住著一位神仙,名叫須菩提祖師。他的徒弟數不勝數,現在還有三四十人在他那裡修行。你沿著那條小路,向南行七八里地,就能找到他家了。”符元王拉住樵夫道:“老兄,你跟我一起去吧。若我得了好處,決不會忘記你的指引之恩。”

樵夫道:“你這漢子,真是不會變通。我剛剛已經和你說了,你還不明白?如果我與你去了,那我的生計豈不是要受到影響?老母誰來奉養?我要砍柴,你自已去,自已去。”符元王聽後,只得告別。出了深林,找到路徑,經過一座山坡,大約走了七八里地,果然看見一座洞府。

他走上前觀看,真是一個好地方!只見: 雲霧繚繞,日月光輝。千株老柏,萬節修篁。千株老柏,在雨中半空翠綠婆娑;萬節修篁,含煙一片,色澤蒼翠。門外奇花異草,色彩斑斕,橋邊瑤草,香氣撲鼻。石壁突兀,長滿青苔,瀑布高掛,翠蘚長垂。時常聽到仙鶴鳴叫,常見鳳凰飛翔。仙鶴鳴叫,聲音響徹雲霄;鳳凰飛翔,羽毛五彩,光芒四射。玄猿白鹿時隱時現,金獅玉象隨意行走。細看這靈秀之地,真是賽過天堂!

又見那洞門緊閉,靜悄悄的,沒有人影。符元王在洞門前徘徊了一會兒,不敢敲門。他決定在松樹枝頭上摘松子吃,邊吃邊等。過了一會兒,只聽得呀的一聲,洞門開了,裡面走出一個仙童,真的姿態英偉,相貌清奇,與眾不同。

符元王撲的跳下樹來,上前躬身道:“仙童,我是個訪道學仙的弟子,更不敢在此搔擾。”仙童笑道:“你是個訪道的麼?”符元王道:“是。”童子道:“我家師父,正才下榻,登壇講道。還未說出原由,就教我出來開門。說:‘外面有個修行的來了,可去接待接待。’想必就是你了?”符元王笑道:“是我,是我。”

童子道:“你跟我進來。”符元王整理了一下衣服,端莊肅穆,隨童子徑入洞天深處觀看:一層層深閣瓊樓,一進進珠宮貝闕,說不盡那靜室幽居,直至瑤臺之下。見那菩提祖師端坐在臺上,兩邊有三十個小仙侍立臺下。果然是: 大覺金仙沒垢姿,西方妙相祖菩提; 不生不滅三三行,全氣全神萬萬慈。

空寂自然隨變化,真如本性任為之; 與天同壽莊嚴體,歷劫明心大法師。 美符元王一見,倒身下拜,磕頭不計其數,口中只道:“師父!師父!我弟子志心朝禮!志心朝禮!”祖師道:“你是哪方人氏?且說個鄉貫姓名明白,再拜。”符元王道:“弟子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人氏。”祖師喝令:“趕出去!他本是個撒詐搗虛之徒,那裡修什麼道果!”符元王慌忙磕頭不住道:“弟子是老實之言,決無虛詐。”祖師道:“你既老實,怎麼說東勝神洲?那去處到我這裡,隔兩重大海,一座南贍部洲,如何就得到此?”

符元王叩頭道:“弟子飄洋過海,登界遊方,有十數個年頭,方才訪到此處。”祖師道:“既是逐漸行來的也罷。你姓甚麼?”符元王又道:“我無性。人若罵我,我也不惱;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個禮兒就罷了。一生無性。”

祖師道:“不是這個性。你父母原來姓甚麼?”符元王道:“我也無父母。”祖師道:“既無父母,想是樹上生的?”符元王道:“我雖不是樹生,卻是石里長的。我只記得花果山上有一塊仙石,其年石破,我便生也。”祖師聞

祖師聞言,暗喜道:“這等說,卻是個天地生成的。你起來走走我看。”符元王縱身跳起,拐呀拐的走了兩遍。祖師笑道:“你身軀雖是鄙陋,卻像個食松果的猢猻。我與你就身上取個姓氏意思,教你姓‘猢’罷。猢字去了個獸傍,乃是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陰也。老陰不能化育,教你姓‘猻’倒好。

猻字去了獸傍,乃是個子系。子者,兒男也;系者,嬰細也。正合嬰兒之本論。教你姓‘公’罷。”符元王聽說,滿心歡喜,朝上叩頭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萬望師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賜個名字,卻好呼喚。”祖師道:“我門中有十二個字,分派起名到你乃第十輩之小徒矣。”

符元王道:“那十二個字?”祖師道:“乃廣、大、智、慧、真、如、性、海、穎、悟、圓、覺十二字。排到你,正當‘琴’字。與你起個法名叫做‘柯琴’好麼?”符元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公柯琴也!”正是: 重重初闢陳無姓,打破清空須柯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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