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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不行……”導演結巴，“就是就是您看，劇本改得特別好，跟您演對手戲的老師，原老師……”
演豪門媽媽的原老師見提到自己，朝我微微點頭，算是正式打過招呼。
我也朝她點點頭，算是客氣過了。
導演瞬移他的步伐，順勢扶住站得比他穩的原老師，對我道：“您看原老師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按照原來的劇本，原老師準備了很久，您一過來就改劇本，原老師又按照您的劇本準備，抓緊時間準備——緊張準備！”
“所以？”我問。
“所以，所以，呃吭，那個，就是說您突然臨場再改，原老師接不住您的戲了……”
導演磕磕巴巴說半天，沒有一個字是他的真心話。
我說：“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我就是想不通：”
我一條一條跟她們說，
“女主覺得覺得壓抑，為什麼不說？邏輯不通。
“第一，普通人家，哪怕家教很鬆，女孩子也不會去抽菸去打架，
“女主敢跟男主去抽菸喝酒打架，後期為了男主敢跟家裡決裂，可見女主的性格，根本就不是會忍的性格。
“你們說她敢抽菸喝酒墮胎，又說她忍著連說話都不敢，
“總不能存著僥倖，覺著家裡都是傻子不會知道吧？
“如果覺得家裡都是傻子，那有什麼不敢說的？
“你們看看你們自己寫的邏輯，拎哪一頭都拎不起來，碎得跟餃子餡似的，夠包好幾頓的。”
我說話她們不敢打斷我，她們都聽著，我從小胡手裡抽來新改的劇本，接著跟她們說：“第二，你們看這裡，小胡你也看著，你們寫‘女主眼裡滿是不耐煩，但她忍耐著，忍了很久，直到實在忍不下去了，委婉地輕聲道……’”
“為什麼要忍？還委婉？還輕聲？這是女主的家，面對的是自己親媽，怕什麼？
“真假千金文，怕親媽更喜歡養女，不喜歡她對嗎？越是這個時候，越唯唯諾諾，越討人厭，這麼簡單的道理，不懂嗎？
“你們為什麼給女主安排討人厭的性格？
“你們好像真的不懂耶。”
我話說的很重的，小胡搶白道：“不是的，女主被抱錯了，在普通家庭被養大，沒有受過精英教育，從小沒有上層社會的薰陶……”
“啊，所以女主自卑？我不覺得她自卑呀，後期為了男主挺會懟的呀。”
導演道：“麥……麥老師，這樣，我不才，我給您講講戲啊，女主在底層長大，社會底層，煎餅放兩蛋都考慮半天……”
“所以自卑？”我打斷導演後面準備說的大段描述。
“啊……啊啊，是這樣。”導演道。
我搖頭，“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點，不要宣揚社會底層多苦多苦，不要覺得女主社會底層長大，多麼多麼地自卑，
“社會底層見到有錢人，這方面，我比你們有經驗，
“自卑的有沒有？有，少數，
“大部分人都是嫉妒，大部分人那個眼神藏不住：
“你就是運氣好，你拽什麼？
“你除了家裡有錢，你還有什麼？
“我要是跟你交換人生，我成就比你大。
“你要是跟我交換人生，你見識一下泥潭，你能爬哪怕一下，我就算你是條王八！”
導演連聲否認，“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我又沒說他，他可真心虛。
“回到女主性格這個問題上，我記得後期男主有一句話是：架，是女主要打的，煙，是女主要抽的，所有壞事，都是女主挑的，看，女主是這樣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唯唯諾諾？唯唯諾諾的人怎麼敢挑事打架？”
導演急得拍自己的臉，“麥老師，老師，咱先不說那麼遠的事，先不聊……”
小胡把我拉到一邊，“我的老闆哎，你可別丟人現眼了，我一句話就跟你說明白了：女主就是唯唯諾諾，她沒有勇氣反抗，遇到男主她有勇氣了，所以男主是指引她的光，是她的燈塔呀！”
對哦，好像合情合理哦。
邏輯好通順哦。
啊呸。
“不對，”我當即反駁，“不是男主找上女主，男主那句話不說了嘛，是女主拉著她打架逃學幹壞事，兩人關係中，女主是引導地位，沒看出男主有燈塔用，女主才是那個……”
“停！停！你又說回去了！說不明白了，急死我了！”
“我能不能說兩句？”演富豪媽媽的老戲骨，原老師走過來。
導演有些擔憂地跟過來，環視一圈，招手叫化妝也過來。
劇組所有人都圍著，伸長了的脖子看戲，她們還開了瓜子，開了餅乾，互相分享，導演訓斥她們“沒事幹了？”
她們也不走。
導演也顧不上管她們，
我無所謂，她們愛看熱鬧看唄，有人看熱鬧我起勁。
原老師走過來，問，“你現在想不通的地方是不是女主不該忍？按照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女主又狠又忍，又當又立，茶？”
我想了想，點頭，“差不多吧。”
“我們先不想男女主線……”原老師說。
導演連忙幫腔，“對對，對對對，我們先不想那麼遠的事！”
我懟導演，“不想這個想什麼？都開拍了，女主性格還前後左右地上下矛盾，我去攪大醬都比跟你在這攪和好！”
小胡不忿地嘟囔，“我們又不矛盾……”
“你說啥？大聲說，看我不懟死你！你哪頭的？你跟我多久了？我喜歡什麼劇本你不知道嗎？改不出來嗎？之前懶得批評你！我想著點一點算了，不跟你兇，不跟你兇，你敢擱我雷區蹦躂！”我懟小胡。
“好，別吵，麥老師，小麥老師~”原老師努力地插話進來，努力引起我的注意，見我的目光看她了，她趕緊說，“我問你，你怕你母親嗎？”
我媽？
我一怔。
我媽滿世界跑，喜歡去不太安定的地方找商機，說好聽了世界大公司，
說不好聽，就是發戰爭財，
她一年到頭不會見我幾次，挺可怕一女的，我也不想見她。
——給錢就行，她有錢。
“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了，”原老師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啊，這個是封建禮教啊，不應該再說了，我換個說法，
“說事實，孩子，無論男女性別，都是母親所生，孩子對母親有天然的畏懼。”
才不是！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不怕媽媽的孩子有很多吧？是吧？
比如我，我就……對，我怕，但是我不能讓你知道啊，這時候我得反駁啊！
原老師抬手，示意讓她先說完，“別急著槓，怕的形式不一樣，有的是純怕，有的是怕母親傷心，有的是怕母親失望。”
還沒幾個人敢跟我搶話呢，導演嚇得臉色發白，立刻示意化妝準備。
時刻準備著，隨時把人拉走。
我白導演一眼，“我哪是這麼不講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