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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過路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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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玉華花了一夜時間,將斷刀刀法盡數傳給陳前,好在陳前在做引渡人時有幾分身法底子,在穆玉華的指點下很快將刀法關鍵牢記於心,並能夠基本施展出來。

三天後,穆玉華以有要事需見面詳談為由,前往雕龍舫尋找戴崇,並提前秘密地打點好一切,為陳前爭取到一盞茶的時間探望母親。

在青陽舫參與海龍狩獵失敗後,周語就被戴崇所挾持,並秘密關押在雕龍舫一間柴房之內,無論白天黑夜都派有專人看守。

穆玉華對易容之術略懂一二,在替陳前易容裝扮一番之後,使其成為雕龍舫一名送飯小廝。

此刻,陳前拿著飯菜,經過三道審訊關卡後來到關押母親的柴房門前。他沒有立馬進去,望著柴房門一直佇立著,內心甚是猶豫與忐忑。

他從昨夜就已經開始思考要對母親說些什麼,想過許多要說的話,設想過各種見面的場景,可是此時此刻他距離見到母親就只剩下一步之遙,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眼眶也不禁溼潤起來。

穆玉華在臨行時,多次向陳前交待,戴崇生性多疑,就算是精心裝扮過,行徑也得與尋常送飯小廝相同,一旦被發現就將前功盡棄。

“砰砰。”陳前抬手敲門示意,然後取出鑰匙將柴房門鎖開啟,一道消瘦的人影背對陳前,側躺在雜亂不堪的床榻上,一動不動。

陳前心神微動,右腳朝前邁出一步,從白天跨入黑暗。

陳前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將飯菜放在床前一張破舊的木桌之上,半晌後說道:“該吃飯了,娘。”

“娘”字一出,背對陳前的消瘦身軀卻是忽然動了一下,像一枝從冬日裡甦醒的枯木,見到久違的春日暖陽,緩慢地舒展開整個身子,轉過來看著陳前。

周語看著眼前這個“陌生人”,感覺既陌生又熟悉,但仔細回想剛剛那一道聲音竟是覺得無比的熟悉。她內心忍不住有些激動,身體也隨之顫抖起來,抬起略顯疲憊的雙目,認真看著眼前人,小心翼翼地低聲問道:“你是,阿前?”

陳前朝前走了一步,蹲在周語跟前,用力地抱緊母親,眼眶中徘徊許久的淚水終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哽咽道:“沒錯,娘,是我。”

母子二人相擁而泣,片刻後,陳前向後退出身子,並隨意將眼角淚水抹去,他抓著母親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娘,我的時間不多了,是望月舫的華姨救了我。我得離開忘川一段時間,在這期間華姨會替我照顧你,具體事情之後華姨也會解釋給你聽。今天我來和你見面,也算是與你告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周語見到兒子忽然出現,本來有著太多的疑問,也有太多的話想要對其訴說,可是看到陳前焦急且認真的模樣,她只是靜靜地聽著,並且不斷地點著頭。

陳前用衣袖將母親臉頰上的淚痕輕輕擦去,然後重新站了起來,將飯菜遞到母親身前,說道:“娘,今天這一頓飯你得好好吃。”

周語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像個乖巧的孩子對著陳前認真點頭。

“那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等我回來!”時間緊迫,陳前不敢再多耽擱,深深望了母親一眼,決然轉身離去。

看到柴房的門再次關閉,周語憔悴的臉龐之上煥發幾縷容光,她盯著陳前離去的方向呆呆看了許久,耳邊一直重複著陳前說過的話,她低頭將飯菜盒子開啟,默默地吃了起來,臉上始終存有笑意。

雕龍舫議事廳,偌大的房間之內只有戴崇與穆玉華二人。

穆玉華對戴崇說道:“我穆玉華一向是個直接的人,如今舫間的情況你我都很清楚,我的態度在之前的舫間大會上也已經很明確了。但陳永春對我有恩,我不能忘,我也知道周語在你這裡。”

戴崇似乎早就猜到穆玉華的來意,見她忽然停下話語,不由問道:“穆舫主是個爽快的人,不知你有什麼要求?”

“以你如今的地位,要求可不敢當,說是交易恐怕更為合適一些。”說話之間,穆玉華從袖間拿出一個圓形檀木盒子,遞給戴崇,並且說道:“這是上品盤香,幽棣百合。對於初探香神道的修行者而言,是絕佳的築基香料,我聽說你兒子戴楚昂剛剛踏入焚香徒三品境界,若是給他使用,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聽到這裡,戴崇眉毛一挑,被穆玉華手中的這份修行香料所吸引,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但很快戴崇便收起那副貪婪的模樣,一本正經說道:“這東西確實令人動心,但想要放了周語,那是不可能的。”

穆玉華眼中悄然劃過一絲鄙夷,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我自然知道放掉周語不可能,我手中的這份交易籌碼,只不過是想給周語換個乾淨舒適的生活環境,並且讓我能夠每個月來探望她一次,這樣的要求想必不算過分吧?”

戴崇心中稍作盤算,很快便應了下來,說道:“成交!”

穆玉華將木盒遞給戴崇,淡然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我今天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戴崇的兒子戴楚昂可謂是他的心頭肉,在得知戴楚昂對於香神道修行有著獨特的天賦後,戴崇更是傾盡家中財力,全力支援兒子修行,看到穆玉華獻上如此大禮,他表面波瀾不驚,內心早已風起雲湧了。穆玉華是香神道修行者的身份,舫間幾乎無人知曉,之前她主動表態支援戴崇,也是想要尋得一份閒差,更好的隱藏自己的身份,以免戴崇生疑。如今這份幽棣百合,是當年穆家家道中落時,留存下來為數不多的珍貴物品,為了更好的照顧周語,也為了陳前沒有後顧之憂,她知道自己必須作出適當的犧牲。

待穆玉華走後,戴崇終於是原形畢露,迫不及待將木盒開啟,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面而來,嗅到此美妙的香氣,戴崇不禁閉上雙眼,一副愜意滿足的模樣。

許久之後,戴崇的得力助手榮興南來到他的身邊,戴崇將木盒蓋上,對榮興南交待道:“你親自去望月舫盯著,要不是穆玉華今天主動上門,我差點兒就忘了,陳前那小子很有可能就藏在望月舫。”

探望完母親之後,陳前沒有再回望月舫,而是出門換了行頭,拿了早就藏好的包裹,直接朝著奚鐵城而去。

歲末將至,敬頌冬綏。

舫間家家戶戶開始抹門頭、清年灰、掛燈籠,期望在來年有個好的開始。關於青陽舫沉沒的事情,自從那一日海龍狩獵後很快便傳遍了忘川各個舫間,在熱議數日之後,話題熱度也隨著冬末而降到零點。

曾經統領舫間數年的陳永春以及青陽舫漸漸從舫間人的記憶中淡化。陳永春給人留下的印象大多是平易近人、公私分明,舫間曾有孩童還偷偷拿他的名字開玩笑,編了一句打油詩“忘川之上有永春,引渡之人便永存。”

引渡人行駛渡船從來不走回頭路,渡船一旦啟動,便是徑直駛向黃花園,通往重生輪迴之路。對於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陳前當然會有諸多不捨,他不斷提醒自己不可以回頭,只能一路向前。

今年的冬日尤其寒冷,可是依然沒有落下半點雪花。在刀子一般的寒風之中,陳前低著頭,偷偷看著各個渡口的引渡人與他擦肩而過,而他卻堅定不移地逆行著。

奚鐵城是鐵凌郡主城,也是距離忘川最近的郡城,位於王朝西南邊陲。

陳前離開忘川之後,走走停停,用了七天七夜的時間,終於是抵達了奚鐵城。

陳前記憶中的奚鐵城,還停留十二歲那年隨父親一同來的樣子。如今再次入城,早已沒了當年的模樣。

由於之前忘川河上大批羅剎現身,奚鐵城城門外增設了許多守衛,對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盤問、搜查。離開舫間時,陳前因為害怕遇上熟人被認出,於是用一塊黑色圍巾遮掩著口鼻,並戴了一頂棉帽。

此時,陳前遇到奚鐵城城門外守衛盤查,不等他摘下圍巾與棉帽,就已經被一雙賊溜溜的眼睛不懷好意地盯上了。

一名矮胖守衛,深吸一口涼氣,隨後張嘴吐出一口暖氣,在空氣中化作白煙,飄然而上。他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體,搓著因長時間值崗而被凍得通紅的雙手,向陳前走來。

“小子,把你這一身亂七八糟的東西脫了!”胖守衛來到陳前身前,毫不客氣的對他說道。

陳前默默摘下圍巾與棉帽,露出真實的樣貌。胖守衛圍著他打量一圈,繼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

陳前老實回答道:“我叫陳全,從浪德村來,想在奚鐵城尋份差活。”

浪德村是距離忘川最近的一個村鎮,由於海龍狩獵引起的各種風波,現在的忘川已然成為一個敏感地區,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害怕在奚鐵城遇上忘川的引渡人,陳前只能瞎編一個資訊,試圖矇混過關。

胖守衛雙目一瞪,如銅鈴般大小,沒好氣道:“我問你來幹什麼了嗎?”

陳前趕緊搖了搖頭,胖守衛對著雙手哈了一口熱氣,然後將右手的三個指頭來回搓動著,似乎是在對陳前暗示些什麼。

陳前作為一個第一次獨自進城的愣頭青,哪懂這些套路,不知眼前這個矮自己半頭的胖守衛在表達什麼,便試探性問道:“官爺,您這是手冷嗎?”

胖守衛本想痛宰羔羊,可萬萬沒想到竟是遇見這樣一個不上路的傻小子,差點被陳前氣得沒站住腳跟,隨即黑了臉,冷冷說道:“你沒聽過進城要交過路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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