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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最後一門禮科，學生們坐在語風齋中，跟著先生唸書。
而上課的先生，便是沈瑾安。
蘇映晚與葛雲雪分隔兩旁，在兩人中間的位置，是她那一直想要見見的蕭深。
不知是否顧裴的有意安排，沈瑾安對於蕭深的提問偏多。
這也讓蘇映晚知曉蕭深是怎樣的性子。
蕭長樂的親弟弟蕭長弘，三子一女，這個蕭深是年紀最小的，但每每回話都十分得宜。
不過十五歲，知書達理，是個好苗子，只是不知秉性如何。
“好了，距下課還有些時辰，大家可互相提問作答，不可大聲喧譁。”
——“學生明白。”
蘇映晚收拾桌面，正要起身去尋蕭深，一襲白衣卷清風而來。
“蘇姑娘，幾日不見氣色見好了許多。”
聲音熟悉，蘇映晚抬眸，是那位聞名靖京的童蘭君。
起身素手輕揮衣袖，與她同行幾步，“童小姐有禮，方才緊著時辰過來，倒騰不出來與你道聲相見。”
“前幾日聽聞了你的事兒，本想著遣人過去問候一聲，家中卻有些事宜，事情可解決了？”
蘇映晚眸光微閃，引著她走到池邊，葛雲雪與蕭深討論禮之用處，正是試探的好時機。
“無事了，擾童小姐過分擔憂才是。”
日前見到的童蘭君表面淡薄，實則傲倨，今日倒是字句得體，想來也是為了與她交好。
雖不知目的為何。
葛雲雪偏頭，正好順手挽上蘇映晚的手，“晚晚，童小姐，不若一起？”
童蘭君微微點頭，“以何論禮？”
“禮之用。”
對於太傅之女而言，禮是她最大的強處。
童蘭君淡淡勾起笑意，水眸望向蕭深，“若真的論起來，只怕我等都不敵三公子。”
深眸微顫，蘇映晚狀似無意偏頭，沈瑾安滿臉柔和笑意，指尖輕點桌上書籍，蘇映晚會意，這是他故意安排的一堂課。
若蘇映晚貿貿然去探蕭深，定會讓蕭深起疑心，還不如有這位童蘭君在此，畢竟書香世家的童蘭君，可不會在禮之上失了水準。
一句恭維的話，將蕭深拉進來一較高下，說到底，還是心高氣傲了。
蘇映晚回眸看向蕭深，他面色謙和，“童小姐過譽了。”
一場關於禮之用的討論開始，別看童蘭君名冠淡泊，實則在暗自較勁兒。
反觀蕭深，不驕不躁，兩人一來一回，蘇映晚與旁人偶爾插上一嘴，一場討論倒也算平常。
直到鐘聲響起，兩人還意猶未盡。
沈瑾安緩步走來，手中抱著方才在桌上收的題紙，“今日的課已經上完，此次討論便留到下次吧，莫要錯過用膳時辰。”
“是，先生慢走。”
學生們目送沈瑾安走遠，方才走出語風齋。
童蘭君與蕭深還站在門外交談，蘇映晚拉著葛雲雪提步走過去，狀似無意調笑道：“再多說幾句天兒都要黑了，你們不餓嗎？”
兩人啞口失笑，蕭深向幾位女子雙手作揖，“今日頗為暢快，意猶未盡。在下有一不情之請，不知三位可有閒暇前來赴宴？”
蘇映晚怔愣，“赴宴？”
童蘭君側身回禮，“想來是王爺的誕辰壽宴，既是三公子相邀，斷不能煞了公子美意。”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旁人何敢拒絕？
正中蘇映晚下懷，她擺出一副為難模樣，“三公子，可能真的要煞了您的美意，小女出伏一月，只怕……”
“我等不去前廳，只是在後院遊玩，”蕭深抬手輕擺，“更何況，只是同窗之間的邀約，晚些時候便會送上請帖，不打擾幾位。”
“三公子慢走。”
蕭深略微點頭轉身離開，蘇映晚望著他的背影，小小年紀身量還算高，背脊挺直，有幾分讀書人的風雅，倒似蕭長弘年少時的模樣……
“蘇姑娘？”
手腕晃動，葛雲雪與童蘭君正看著她。
眼睫微微顫動，蘇映晚淡笑，“怎了？”
“見你望著三公子的背影出神，可是有什麼事情？”
蘇映晚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三公子學識不淺，可是拜在了哪位先生之下？”
童蘭君微訝，“蘇姑娘不知？三公子可是拜在曾學士門下，平日裡可不會輕易踏出鐘樓，今日難得見他，蘭君也多了些話。”
“原是如此……”
曾學士曾文成，乃靖國第一學士，精通各類學術，當年先帝欲奉為帝師，也攏不來的人才。
葛雲雪挽著她手腕上的指頭輕按，“該回瀟湘閣了。”
“對，不打擾童小姐了，我都覺著餓了……”
童蘭君雙手交疊在身前，微點頭，“不說打擾，三日後恭親王府再相見。”
“好。”
幾人分別，葛雲雪放開蘇映晚的手，偶有朝不遠處的鐘樓望去。
“你今日頗為關注那位三公子，雖不知你的打算，但還是好奇，你覺得如何？”
“雲雪心思縝密，確實在觀察他。”
葛雲雪沒成想她竟如此直言，一向冷臉的她不由得輕笑出聲，“你對我倒是毫不避諱，不擔心我戳你後腰子？”
“若有此顧慮呀……”蘇映晚俏皮一笑，“若有此顧慮，在得知你姓名時，你已經是我的敵人了。”
葛雲雪愣怔不過半晌，難得曬出歡顏，“一直覺著你狂妄自大，沒曾想竟是這般傲倨！”
言語間的怪嗔帶著嬌俏，蘇映晚也難得輕鬆一時。
“快些回去吧，一會兒晚了那謝先生不給吃飯呢！”
說著，蘇映晚已經跑遠，葛雲雪急急追上，“等等我！”
夕陽下的兩道輕盈身影，歡快得意。
這是自蕭長樂醒來後，第一次感覺到放鬆，那種沒有算計的鬆弛，便享受這一時半刻吧。
——
——
【我要進鐘樓。】
一張摺紙上，簡單的五個字，那字跡似乎見過，又似乎沒見過。
這是今日收題紙時，蘇映晚夾在題紙悄悄給他的話。
沈瑾安將摺紙遞於燭臺之上，燃燒殆盡。
手上一鬆，最後一絲灰燼落在桌上，沈瑾安輕敲桌面，單手托腮，“進鐘樓啊……”
閉眼思忖片刻，再睜眼時眸間沉沉帶著笑意，“阿裴與她之間，到底有怎樣的利益關係呢？”
輕嘆出聲，沈瑾安起身走至門外，身旁小童恭候，“公子。”
“走一趟鐘樓。”
“是。”
——
鐘樓，是靖京中最大的書樓，高達六層，內設萬本書籍卷軸。
菁華書院的學生輕易不可進去，連先生都不能隨意進出，只有得到鐘樓掌事廖長青同意，方可入內。
且鐘樓內每一層的書籍涵蓋甚廣，即便准許進入，也只能在指定的區域尋書。
畢竟鐘樓內的書，有前朝百年舊本，若是學生不慎毀壞，其損失足以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