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糧價就像是雪崩一樣，沒有預兆的雪崩。
這也是糧商的血崩，也沒有任何預兆。
“怎麼會這樣呢，王司徒深謀遠慮，運籌帷幄，果然，果然......”魏徵驚恐地看著洛陽發生的一切。
王允停下手中的筆說道：“陰險毒辣，你想說的就是這個詞吧？”
魏徵趕忙跪在地上說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王允低下頭，一邊寫一邊說道：“沒什麼敢不敢的，生意場本來就是這樣，有輸有贏。投機失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最後跳樓的人我見得多了。”
“跳樓？”
王允道：“哦，就是一種死法，與上吊、喝毒酒、投河是一個道理。別在意這細節。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同情那些人，大家都是人，沒人註定吃香喝辣，也沒人註定一生辛勞、食不果腹。對吧？”
魏徵道：“小人明白！”
王允點了點頭，說道：“你活幹得挺漂亮，以後的賞賜不會少。”
魏徵道：“司徒能看中小人，願意用小人，就是最大的賞賜，小人不敢奢望。”
王允看著魏徵，停了會，說道：“你特別像我以前一個朋友，你們是一類人。好吧，這樣好了，我會讓司馬懿分出一些生意來交給你。兗州、幷州隨你挑。幾天後，司馬懿會告訴大家，在我的幫助下，你重獲自由。到那個時候，以你的人望加上司馬家的幫助，會很快打出一片天地的。”
魏徵道：“小人不要賞賜，也不求富貴，只是希望能跟在司徒身邊！”魏徵趕忙表忠心。見識了王允的本事，要是不抱死這顆大樹，那自己就活該一輩子寄人籬下。
“跟在我身邊幹什麼呢？我可不會將你推薦給董卓做官。”
“小人無心做官，只想跟著司徒學學經商的學問。”
“沒看出來，你還挺好學。”王允笑道。
“司徒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誰不想學，求司徒教我。”
王允想了想說道：“也好，這是我寫給兩位陛下的奏章，是事情的前因後果，還有一些淺顯的道理。你多看看，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有時間的話，我也會問你一些問題，來考校你的理解是否正確。”
王允將寫好的書簡遞給魏徵，魏徵開啟來，只見上面寫著恐慌性拋售，價格機制、供求機制、囚徒困境、邊際效應等一大堆看不懂的古怪詞語。
自從洛陽之疫之後，洛陽市井之中常有傳言，有些說王允是神仙下凡，法力高深，神鬼難測，有些則說現在的王允是妖怪變得，原來的王允已經被吃掉了。要不然怎麼解釋，如今的王允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行事風格和路數呢？這些傳言，魏徵也聽說過。當時只是一笑置之，如今，卻已經覺得有些可信了。
手上捧的分明就是天書嘛！
看到魏徵的眉頭擰成一團，王允說道：“每個名詞下面都有解釋。我將這些名詞和這次事件聯絡起來，你也是做生意的，兩相對照，應該能明白個大概。有什麼不懂，自己先思考，實在想不明白，再來問我。”
魏徵點了點頭，再低頭看，卻已經有了微言大義，茅塞頓開之感。
此刻，手撫書簡，彷彿看到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
王允站起身，推開窗戶，感受著突然湧入的冷空氣，伸了個懶腰，說道：“糧食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終於可以看到董卓和袁紹在這裡廝殺了......我要去休息了。希望不要再出什麼意外了。”
*********
剛剛跨過黃河，意氣風發的袁紹，看著自己的雄兵鐵騎，豪氣叢生。同時，他也接到了洛陽的密報，據說董卓已經打算遷都了。
這個訊息讓關東聯軍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因為道義出兵，而現在，董卓感受到了正義之師的壓力，想要遠竄長安。
這很好。
等他們到了洛陽，重新找一個姓劉的，另立一個皇帝就是了。
劉虞不就是不錯的選擇麼？
本以為可以輕鬆一些的諸侯聯軍卻接到袁紹命令，讓他們加快前進的速度。一時之間，怨聲載道。
“主公何必如此，董卓已經打算讓出洛陽了。”審配試探著問道。
袁紹看四下無人，低聲說道：“有衣帶詔，這群諸侯暫時還聽我的。如果沒有呢？如果董卓順利遷都了呢？到時候，盟散約敗。你也看到了，他們各個手握重兵，到了那個時候，再想收拾他們，就不容易了。”
審配道：“那主公的意思是？”
袁紹道：“要讓獵狗逐食，你就要讓他們看到前面的肉。現在董卓和洛陽就是那塊肉。我要讓他們為了搶那塊肉，爭得頭破血流，精疲力盡，到了那個時候，我再出手收拾他們！只有如此，天下才能大定！”
審配道：“但是他們已有怨言，紛紛猶豫不前。”
袁紹笑道：“不用擔心這個，不僅董卓、洛陽是肉，我還有真正的肉可以釣他們的胃口。下令韓馥，從即日起，所有糧草不再供應各軍，直接發往酸棗。他們肚子餓了，自然會拼命往酸棗跑！”
*********
洛陽城中，牛輔徹底拜服。
呂布用重刑都無法從糧商嘴裡撬出一粒粟來，而現在，粟米的價格已經跌到了之前市價的一半，而且看樣子，還會繼續跌下去。
糧商已經瘋了。
昨天，有糧商找到他，願意不收一錢，將糧食先全部給他，只要他打下一個欠條，按照市價一半的價格，在遷都到長安之後，一年內付清就可以。
牛輔看著那名糧商，好奇怎麼會有這麼慷慨的商人。糧商以為牛輔不樂意，一咬牙，又砍了一半的價格。還送給了牛輔一對玉如意和兩個帶不走的美妾。然後高高興興地拿著一紙白條告辭，直奔長安。
這樣的瘋子在洛陽還有很多，一夜之間，糧食突然湧滿了洛陽城。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極為便宜。
糧食如此豐沛，其實全要拜大糧商所賜。提前收到訊息，預測洛陽戰爭的糧商在幾個月前，甚至更早就開始籌備了。
當王允還在因為喪妻喪子之痛而肝腸寸斷的時候，當袁紹還在平定河北的時候，當衣帶詔的訊息還只是一個被董卓嚴防死守的傳聞的時候，這些勤勞而有遠見的商人就開始四處奔走了。
他們都是一流的商人，渴望透過戰爭來強化、鞏固自己的地位，甚至改變自己的命運，獲得實實在在的權力。當他們因為利益而瘋狂的時候，機變百出，不知疲倦，於是不僅京畿一地，他們還從兗州、徐州、揚州、河北調運糧食，然後全部集中在了洛陽一地，妥善儲藏，坐等開戰。
這一次，他們損失慘重。
王允的確讓人大吃一驚，董卓也不得不佩服。但他並沒時間感到高興，因為更多的事情要他定奪，而且一件比一件棘手。
就彷彿多米諾骨牌一樣，王允已經推倒了第一塊，剩下的事情他已經無法控制。
問題出在遷都上。
從古至今，國都都是一個國家的心臟和大腦，代表一個王朝的榮耀和威權。近代之前，除了民國，一旦國都被攻克就代表亡國，無論你在全國各地還有多少忠於皇帝的臣子和軍隊，只要帝都被攻克，就代表這個朝代的終結。歷朝歷代，皆是如此，概莫能外。因此，遷都一事對洛陽百姓內心的衝擊就可想而知了。
即便是在學術上，史學家也會將這個朝代進行區分，別入西漢、東漢，西晉、東晉，北宋、南宋。國度是一個國家的象徵，絕對不能輕易變更。
不僅如此，西涼軍的暴虐也讓人記憶猶新。董卓遇刺的當晚，壓抑許久的西涼兵爆發出可怕的破壞力，王允所在的北城在一夜之間，被劫掠一空，燒殺淫掠，死傷數千人，令人膽寒。
這件事情被越來越多的記起，被當成了遷都之前的演練。人們紛紛懷疑，如果董卓真地要離開洛陽，他還會幹出什麼樣可怕的事來！
於是，人們開拋售房產和土地，馬車的價格一夜之間漲了數倍。每天早上，只要城門一開，人們就像逃難一樣往外湧。
雖然董卓極力否認。
但是在遷都一事上，董卓已經沒有信譽可言了。流民越來越多，不跑的百姓要麼是不捨得走，要麼是走不掉。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忍心拋下家業另謀出路的。尤其是農業社會，失去土地，就等於失去了活命的基礎。
看到這一幕，王允深感無奈。
兩千多年，看來人們並沒有進化多少，眼前的一幕，讓王允想起了人們瘋狂的湧向超市購買板藍根和碘鹽的場景。但作為尋常百姓，在鉅變來臨的時候，一絲半點的謠言都是他們的生機，都會拼命拽在手中。他們又能怎麼辦呢？如果遷都是真的呢？他們沒有渠道，沒有關係來獲得真實可靠的訊息，他們也沒有能力抵禦巨大的衝擊和波動。
無論任何朝代，底層百姓都是最可憐的，都是最先被衝擊和毀滅的。他們就像大海中的小魚群，常常被鯨吞而食。作為一個階級，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數量眾多。
隨著遷都謠言地持續發酵，緊隨糧食之後，洛陽的房間也開始瘋狂下降了。房間下降之後，洛陽周圍的土地也應聲暴跌。
京畿一帶的土地往往是全國最昂貴的，而現在，這些土地的價格變得極為低廉。但即使便宜，成交量也寥寥。誰會蠢到這個時候去接盤呢？
就像蹺蹺板，在洛陽土地價格暴跌的同時，長安的地價卻蹭蹭的往上漲。有些富商只因為晚到了長安幾天，居然需要多付出一倍的價格買房置地，這簡直讓人難以接受，但又無可奈何。
作為源世界中見慣了風風雨雨，領教過各種恐慌的商界大鱷，悲傷歸悲傷，但在感慨完“眾生皆苦”之後，王允當然知道此時最應該做什麼。於是微微一笑，說道：“仲達、魏徵，你們有沒有興趣再收購一些土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