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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保護站待了四天了，時念在這裡每天睡到自然醒，起床去廚房吃祁望給她保溫的早餐，然後在附近轉一轉，傍晚看看日落，晚上熬夜看看星星。
這是一向安分守已，恪守傳統的時念以前不敢相信的生活。
祁望他們會輪流值班巡邏，一次外出的時候，祁望給她帶回來了一堆厚衣服，並解釋說是不知道她喜歡什麼風格，就多買了幾件，時念看著堆了滿滿一後備箱的“幾件”衣服傻了眼，心裡卻暖起來了。
不外出的時候，他會陪著她發呆，跟在漫無目的的時念身後，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氛圍倒意外融洽。
偶爾她也會聽到隊員們私下討論，打趣她和祁望倒也很是般配。
第五天，祁望他們口中的老馮回來了。
聽他們說，老馮名叫馮序然。
但是老馮從來就不是一個遵守秩序的人。
從小翹課，早戀，抽菸喝酒，樣樣都想嘗試，老馮是個八零後，也是個經歷了新舊世紀的交替的人。
爸媽實在管不住了，老馮不好好上學，他們就把他扔進了部隊，想磨磨他的性子，老馮在裡面也確實老實了一段時間。他又偏偏是個爭強好勝的性子，幹什麼都想爭個面子，在部隊的時候也是立了幾次功，拿了一些獎。
可惜老馮這性子啊也讓他吃了不少虧，他待了沒幾年就因為訓練過度攢了一身傷，他坦然得很，待不下去了就回家了。退伍後又折騰起來了，一個人跑到祖國的大西北遊山玩水，這一玩就是大半年。
家裡人給他安排了個編制，說讓他玩完回去乖乖上班。但是他哪裡是個老老實實待得住的人。
這傢伙上班上了三天突然就辭職玩失蹤了，家裡人等急了，馬上就要報案了，這個時候老馮給家裡打電話了。
他站在羊群中呲著牙對著爸媽笑，頂著大太陽跟他們說，自已不回去了。
在西北待的這大半年除了遊山玩水之外，老馮也見多了捕獵野生動物的，老馮急了，看不下去了，聖母心氾濫，一衝動就又跑回來了。
他被這祖國的大西北的野生動物吸引住了，一待就是十年。
他來的時候保護中心還沒有成立，保護站也沒建起來，僅有的幾個人勉強支撐著。他們沒錢了就去打零工，去餐館刷盤子，去找遊客唱歌表演節目掙錢，他們知道的所有工作都嘗試了個遍，這才勉強把這個保護小隊支撐起來。
直至今日，老馮已經待在這邊十多年了。早就從帥氣的大小夥子熬成了中年大叔，有腹肌版本的。
好不容易人聚齊了，晚上大家圍在一起吃飯，氛圍活躍的很。
大夥聚在小木屋裡，房間裡的火爐暖洋洋的，暖黃色的光照在大家臉上。房間的牆上掛了些保護站隊員們的照片，祁望和一行人站在一起，身後是阿勒泰的春天，生機勃勃，萬物生長。
照片裡的祁望側著身，看向不遠處的鬱鬱蔥蔥。
時念坐在祁望身邊，微笑著聽他們談天說地。
“我一回來就看到這個小姑娘了，哎呦，長得是真漂亮，溫溫柔柔的，你小子從哪綁來的這是？”，老馮喝了酒，興奮地指著祁望讓他解釋。
“馮哥，還得是你，我們這幾天可都不敢問，生怕嚇到人小姑娘。”，賀言舉著酒杯在一邊附和，湊熱鬧不嫌事兒大。
祁望嫌棄地瞪了他一眼。
就連阿古拉也在旁邊蠢蠢欲動，大家一時間開始起鬨，拉著祁望不放。
“行了，你們快別瞎鬧了。”，祁望看了看時念，小姑娘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笑。
“人家就是來這邊玩兒的，誰起鬨回頭我們出去玩不帶他啊。”
“望哥，我們都懂，你帶我們我們也不去啊，我們跟著去發光發亮啊？哈哈哈哈哈”，賀言繼續調侃著。
“其實我是來這邊玩的啦，還得謝謝大家收留我”，小姑娘說起話來落落大方，“我敬大家一杯”。
祁望伸手攔下，“哎，回頭你一個小姑娘喝多了，說出去就跟我們欺負你一樣。”
“就是就是，望哥你喝”，阿古拉一臉天真地盯著祁望，呲著牙傻樂。
“？老馮，你教的徒弟就是聰明啊。”
一時間鬨堂大笑。
阿古拉奇怪地撓了撓頭。
時念拍了拍旁邊的阿古拉，也開心地跟著笑了起來，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閃發光。
酒桌上，推杯換盞，時念坐在祁望旁邊，男人熟絡地應對著、寒暄著，和大家一起吵鬧著，偶爾明朗地笑，眼睛彎彎。
偶爾，他把頭側過去附在她耳邊，輕聲交談，帶著酒氣的呼吸靠近，一時間竟有些愣神。
一行人吵吵鬧鬧到半夜才散場，喝酒的時候各有各的灑脫，喝完酒各有各的心事，幾個人互相攙扶著回自已的公寓，走走停停。阿古拉唱起了當地的歌謠，鬆弛，自由，在寂靜的夜晚迴盪。
祁望和時念出了小屋。
月光灑在門前。
“抱歉，今天大家有些鬧騰，希望沒有讓你感到為難。”，祁望站在門邊，伸出手把圍巾遞給時念。
“我今天很開心。”，剛出門一股寒氣襲來，時念接過圍巾戴上。指尖觸碰到他的手，溫暖的觸感傳來，沒來得及感受就若無其事地拿開。
“其實我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朋友的。”，時念看著他，不好意思地開口，喝了點酒臉紅撲撲的，眼睛也亮亮的，把自已的半個臉都藏在厚厚的圍巾裡。
“我很少主動去社交，由於性格內斂，就算別人和我說話我也只會怯生生地回應。所以很多人見到我都會覺得我高冷，不好相處，久而久之也就沒有幾個人會主動靠近我了。而且，和我熟起來需要的時間太久了。”
“後來，讀了大學我認識了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有她之後我才真的擁有了朋友。”
“這幾天，我真的很開心。因為大家好像是發自內心的接納我，沒有因為我淡淡的情緒回應就和我保持距離。他們會主動靠近我，好像一點一點地告訴我，沒關係，我很好，讓我也忍不住想要靠近大家。”
“謝謝你，祁望。”
“我很喜歡這裡。”
時念低頭踱著步，靴子踩在霜凍的地面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時念”，小姑娘的背影在月光下安靜又孤寂，祁望在她背後叫住了她。
小姑娘沒有轉頭，停下了腳步。
她抬起頭。
“今晚的月亮真亮。”
藉著月光，祁望走到她身邊，他看到了她溼潤的眼眶。
在這裡她感覺到了久違的溫暖。
他輕輕地把她擁到了懷裡。
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隔著厚厚的衣服，時念聽到了他的心跳。
“時念，不要懷疑，你很好，他們都很喜歡你。”
他頓了頓，心臟有力地跳動著。
“我也是”
她聽到了心臟瘋狂跳動的聲音，不知道是他的還是自已的。
天空飄起了雪。
時念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口中還回蕩著剛才的酒味，淡淡的甜，又微微發苦。
“祁望。”
“嗯……”，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明天要走了。”，遲疑了很久，她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她離開了他的懷抱，在寒風中顫了顫。
雪落在她的肩頭。
祁望低頭不語。抬頭看向遠方。
“先回去吧，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