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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梔已經在沈家生活了六年，幾乎摸清了聶聽綠的脾氣，被她喊全名不是好事。
江梔站定不動，短短几秒把這幾天在學校經歷的事情都快速過了一遍。每一節課她都認真聽講，做了筆記，也沒有跟同學發生爭執。
她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麼。
“綠姨，發生什麼了？”她弱弱地問。
聶聽綠悠悠抿了口茶，說：“江梔，頂一碗水去牆邊站著，沒想清楚不許放下來。”
江梔咬了咬唇，鼓起勇氣說：“我想不明白。”
聶聽綠冷笑一聲，說：“晚飯也不許吃了，現在就去罰站。小小年紀不學好，學早戀。”
江梔一下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臉色一寸寸變得蒼白，辯解道：“褚潯只是我的同桌，綠姨，您誤會了。”
“誤會？我看人從不會錯。”聶聽綠眉目染著一層寒霜，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道，“江梔，你從來不會忤逆我，今天是第一次。難道還說明不了什麼？”
江梔雙手握緊書包揹帶，指節泛白，說：“綠姨，褚潯只是我同桌，他很努力刻苦才考到現在的學校，能不能不要因為一個小誤會而抹殺他所有努力。”
聶聽綠嘴角掛著一絲嘲弄，“抹殺？我只是讓他回到該回的地方，夜城不適合他，小縣城才是他的歸屬。”
“夜城最適合他，夜城適合所有有野心和抱負的人！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不能就這麼沒了！”江梔聲音帶著哭腔，放大聲音掩飾內心的無力感。
聶聽綠失望道：“梔梔，你為了一個普通人第一次跟我吵架。”
眼淚從江梔眼角滑落，“綠姨，求求你，能不能讓他回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和他講話。”
聶聽綠搖搖頭，“你知道是你的錯就好，但我不會讓他回來，就當給你一個教訓，明白嗎？”
不明白！
聶聽綠可以罰她，但是不可以用別人的痛苦來給她漲教訓！
江梔太陽穴突突跳，繼續爭執不會有任何結果，反而會讓聶聽綠更討厭褚潯，起反效果。
抬手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說：“對不起綠姨，以後我不會和任何男生有交流，我只拜託您這一次，您提出要求，如果我達到了就讓褚潯回來，哪怕他在排名最靠後的班級，求你了……”
聶聽綠直勾勾的盯著她，沒說話。
江梔心卡在嗓子眼。
半晌，聶聽綠終於說：“行，從現在開始頭頂放一碗水，在牆角站到明天早上，我就考慮你的話。”
江梔二話不說照做。
那一天的夜晚格外漫長，長到江梔把記事以來所有的回憶在腦海過了一遍都沒有到天亮。凌晨兩點，肚子咕咕叫了兩聲，冷風鑽過窗戶縫打在江梔後背，涼颼颼。
又累又餓，飢寒交迫。
江梔想，如果有一根火柴，燃燒火柴後會不會看見爸爸媽媽？
好想家。
她忍著眼淚，不敢放聲哭泣。如果吵醒聶聽綠被她看見，會被教育哭得難看，不淑女，罰上加罰。更重要的是如果弄翻了頭頂的水碗，褚潯就再也回不來了。
第二天一早，聶聽綠沒有起床，倒是沈雲涯回來了。
一開門就看見江梔穿著校服站在牆角，小小的身體搖搖欲墜，腦門貼牆，頭頂放著一碗水。肯定又被聶聽綠折磨了。
沈雲涯心一疼，快步過去伸手就要拿下頭上的碗。
江梔出手擋住，“雲涯哥哥，不要碰我。”
她怕忍不住倒下。
沈雲涯收回觸碰的手，問：“發生什麼了？”
江梔把經過大概說了一遍。
沈雲涯沉默了整整一分鐘，問：“梔梔，真的是普通朋友？”
江梔說：“真的。”
沈雲涯語氣酸溜溜，“普通朋友能讓你做到這份上，沒想到我的梔梔這麼重情重義。”
江梔困得不行，沒聽出他語氣裡的不爽，沒接話繼續靠意志支撐身體站著。
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聶聽綠穿著旗袍不緊不慢的下樓，緩緩打了個哈欠，略過江梔，跟沈雲涯說話。
“你小子怎麼回來了？”
沈雲涯痞笑，“放假回來要點資金，準備自已創業。”
聶聽綠說：“小事，要多少直說。”
沈雲涯說：“媽，別讓梔梔站著了，傻妹妹站了一晚上，你不心疼我心疼。”
終於有人為她說話，江梔眼淚大顆大顆無聲落下，打在光潔的地磚上，落成一朵朵水花。
聶聽綠說：“難道你不知道她做了什麼？”
沈雲涯哈哈一笑，說：“不就是跟男同學走近了點兒，我還喜歡她朋友呢，那個叫什麼……鄒夕迎！哈哈……你也把她弄走唄！”
“你跟她不一樣。”聶聽綠微微嘆氣，“你喜歡誰無所謂。”
江梔弱弱打斷他們的對話，問：“綠姨，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犯，求求你……”
沈雲涯聽不得她低聲下氣說話，不等聶聽綠點頭，一把奪下腦袋上的碗，拉著江梔坐下，把人圈在懷裡，說：“媽，傻妹妹沒求過你什麼，你不答應她我答應。”
聶聽綠說：“行啊，你把人撈回來，除了我誰都不知道他去哪了。要護著江梔，首先你的翅膀得硬，脫離沈家，你比得過我一根手指頭嗎？”
聶聽綠說的不無道理。沈雲涯目前大學在讀，正是創業期，而沈家算得上百年世家，脫離沈家，沈雲涯確實羽翼未豐，結果難料。
聶聽綠對著江梔說：“梔梔，我想了一晚上。那個叫褚潯的男孩子絕對不能回來，雖然他本質沒做錯什麼，但我想讓你知道頂撞我的後果。我只要你記住，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
為你好……
多麼沉重的愛。
江梔揹負不起，第一次有了離開的念頭。
上大學之後江梔私下打聽過褚潯的下落，但是沒有任何訊息。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竟然在京華附院碰見了。
江梔激動又愧疚，結結巴巴問：“你……你過得好嗎？”
“一般般。”褚潯笑了笑，沒有半點怪罪的意思，“挺巧的，晚上一起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