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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憂和許南一直藏在床底，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能勉強靠眼神和手勢交流。
亓憂感覺自已全身都僵硬得不行，於是更不敢動彈。生怕稍微一動，某處關節就“咔嚓”一聲，立刻暴露。
雖說床底位置難受彆扭，但言翊正好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倒也是好事一樁。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距離言翊的死亡，僅剩下幾小時。
“小姐，吃點東西吧。”
侍女推門而入，托盤上放著糕點和茶。
“放這兒吧，我還不餓。”
兩人簡單的對話傳到耳邊，亓憂敏銳察覺到言翊語氣中極力壓抑的焦慮不安。
而且，她始終沒有進食。
那死因極有可能不是食物中毒一類的。
對亓憂來說，這並不意外。她早早便想到，如果真的是食物中有毒，很難不被查驗出來。
同樣的道理，言翊死後，身上應該也沒有明顯外傷，不然也不至於瞞過所有人。
那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就在亓憂胡思亂想之際，侍女再次進入房間。
“小姐，嫁衣趕製好了！旭陽公子差人送來的。”她語氣興奮，連帶著腳步都有些雀躍。
“是嗎？”提起嫁衣，言翊的興致似乎總算高了些，她從桌前站起身，“給我看看。”
她接過盒子，取出嫁衣展開。
從亓憂的視角，只能看到那件嫁衣的下襬，但也足夠分辨它的華麗與精美。
嫁衣的質地看起來柔軟而光滑，朝著地面傾瀉而下，大紅色的裙襬如同火焰般燃燒著。
裙襬上綴滿了精緻的金色絲線，似乎勾勒出了鳳凰的形狀，在燭光下熠熠生輝。
這一定是一件很美的嫁衣。
言翊久久凝視著這件嫁衣，過了好一陣，突然嘆了口氣。
“收起來吧。”她淡淡道。
“小姐，你不試一下嗎？這可是旭陽公子精心準備的！”侍女不解地問，試圖勸說她。
言翊輕笑一聲：“不必著急。我明天不就穿上了嗎，不出意外的話。”
亓憂幾乎立刻便領會了她話中未盡之意。
言翊雖然不願意相信那個陌生女子的預言，但心中定然也是有些恐懼的。
她的恐懼是對的。
雖然早就知道言翊會死，隨著時間迫近，亓憂這個穿越者竟然也心生惆悵。但她始終沒有忘記，自已是為了找到真兇才來到這裡的。
她不僅不能出手相救，還得密切關注言翊到底是如何死的。
“小姐，您和旭陽公子之間，是不是……”
片刻的沉默後，侍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跟他好好的，別瞎猜！”言翊立刻喝止道，似乎不願讓她說下去。
亓憂跟許南都全神貫注聽著，恨不得豎起耳朵。雖然尚未謀面，但旭陽此人的嫌疑，實在很大。
侍女沉默下來，片刻之後，卻有些不管不顧道：“小姐，旭陽公子這段時間對您不聞不問，也不肯見您，您真的要嫁給他嗎——”
這些話，她恐怕也憋在心裡很久了，不吐不快。
“大膽！”言翊抬高聲音，身體有些顫抖，“蕊心，誰讓你嚼舌根的！”
“我說的都是實話！旭陽公子這樣對您，小姐也很難過不是嗎？明明連嫁衣都不想試了，為何還非要嫁給他——”
這叫蕊心的侍女也是膽大包天，竟然還敢繼續說。
“夠了！蕊心，你從我剛到部落的時候就跟著我，還不瞭解我的性子嗎？”言翊厲聲道，方才還算柔和的聲音瞬間極為嚴肅。
蕊心立刻噤聲。
言翊似乎又有些過意不去，她拉著蕊心一道在桌旁坐下，輕聲認真說：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我跟旭陽相識多年，幾度出生入死，我瞭解他。他不是三心二意的人，這段時日的變化，必定是有理由的。我相信他之後會解釋清楚的。”
沒想到，言翊這麼颯爽的女子，竟然還是個戀愛腦！
亓憂本就懷疑旭陽，聽到這裡更是有些按捺不住。
蕊心簡直是她的嘴替，立刻語重心長道：“可是小姐，時移世易，人都是會變的呀。”
語氣可謂老氣橫秋。
大約是她憂慮的模樣太過認真，言翊反而被逗得撲哧一笑。
原本嚴肅的氣氛一下子緩和不少。
到底還是年輕的女孩子。
她望著滿面愁容的蕊心，放低聲音安撫道：“蕊心，我心裡有數。倘若旭陽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不會放過他的。”
已經知曉結局的亓憂聽著這話，只覺得更加難受。
現在的言翊恐怕很難想象，自已很快就會死掉，並且淪為一抹三百年都無法消散的執念吧。
“好啦，別愁了，你不是想看我試嫁衣嗎？我穿給你看，好不好？”
言翊和蕊心相伴多年，明面上是主僕，其實情同姐妹。眼見她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言翊便想著讓她開心些。
蕊心眼中一亮。
她沒說話，只是重新開啟木盒，將嫁衣呈到言翊面前。
言翊拿起衣服開始更換，不一會兒便有“撲簌簌”的聲音響起。
亓憂側臉看了眼許南，發現他已經主動轉過頭去，視線筆直落在床底。
倒還算個君子。
其實他們在床底這個位置，只能看到言翊小腿往下的位置，不過多少還是有些冒犯。
嫁衣款式繁複，在蕊心的協助下，言翊費了不少力氣才終於穿好。
亓憂幾乎可以想象，她此刻一定極美。
“好看嗎？”言翊轉了個圈，笑著問道。
然而，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她突然不受控制地癱倒在地，呼吸急促，面色蒼白。
來了！
亓憂渾身緊繃，她很清楚，這應該就是言翊出事的時間了。
“小姐！小姐！”
蕊心跟著跪在地上，焦急地呼喊道。
可言翊“發病”極快，不過幾秒，已經渾身抽搐，開始口吐白沫。她努力動著嘴唇，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面上的表情極為痛苦。
不一會兒，她便在蕊心的懷中停止了呼吸。
蕊心似乎完全嚇傻了，她抱著言翊的身體高聲哭喊：“小姐！小姐你別嚇我，你睜開眼睛看看啊！”
亓憂和許南沉默地對視了片刻，心情莫名沉重。
言翊死了。
就這麼突然地死了。
縱然是早知既定結局的旁觀者，他們也很難完全抽離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