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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當那個小可憐吧，我不奉陪了”說著，她將張穎推倒在地，掄起拳頭就猛砸下去。
江鸞澈幾乎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大概是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沒有一個人上前拉住她。
被按在地上狂揍的張穎不斷呼救，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攔住江鸞澈。
江鸞澈專門對著要害打，每一拳都重重地落在實處，原本應該鼓起的眼球處很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癟了下來。
“別打了！別打了！我錯了！”
身下的張穎不斷求饒，江鸞澈卻連停下的意思都沒有。
“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了！！！”她尖叫著，完全沒有了先前高高在上的樣子。
江鸞澈感受到手上有些溼潤黏膩，她仔細分辨了一下，自已手上大概是粘上了被碾碎的眼球。
她隨意地將手上的髒汙甩下，舉起拳頭又要砸下去。
“等等！”身後傳來陌生的聲音，江鸞澈頓時感覺整個世界都被暫停了下來。
她緩緩回頭，看見的是一個身形略顯肥胖的女生，女生有些不安地看著江鸞澈，又看了看地上的張穎，最終還是一揮手，將幻境解除，除了在場的三人，空間頓時化為一片雪白。
“你是於曉？”江鸞澈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
女生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她的猜測。
江鸞澈拍了拍手，從張穎的身上站起，看向她，道：
“所以呢？大費周章讓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你不會還害怕那群傢伙吧？”江鸞澈的語氣裡都帶了幾分不可思議。
“不，不是的，我……還不怎麼習慣”
見於曉依舊是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江鸞澈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被人當狗你就習慣了？”
“快說，或者等我幫你把這個傢伙處理了才肯說？說吧，想要她什麼死法？”江鸞澈一腳踩在了張穎身上。
“我……我……”於曉支支吾吾地，最終還是沒有回答江鸞澈最後一個問題：
“我自殺了”
江鸞澈點了點頭：“然後呢？”
“學校後山有個破廟，有人說能夠去那裡許願，只是代價未知”
“所以，在我砸向地面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聲音。”
“她說她是來接我的，我的願望可以實現。”
江鸞澈挑了挑眉：“所以你就想了這麼個遊戲來離間他們？”
說到這裡，於曉有些不好意思：“嗯……嗯，但我沒想到會將外人也牽扯進來”
此時，江鸞澈卻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還以為你有什麼神通呢，結果還是個小屁孩呢。”
“你也大不了我多少吧”於曉忍不住小聲吐槽道。
“於曉”江鸞澈回頭，收斂了笑意，聲音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嗯？”
“你太傲慢了，以死亡作為交易，以惡意作為土壤，妄想著輕輕一推，就能不用髒自已的手來報復所有人”
“其中也包括你的好朋友，劉星星，不是麼？”
於曉支支吾吾了一會，最終還是沒找到反駁江鸞澈的句子，只得悶聲應了一聲“嗯”
這是她擅長的，只需要嗯一聲，然後一聲不吭地任由對方凌辱，等到對方感到無趣時，自已就能得到解脫。
她向來就是這麼做的，張穎也好，班長也罷，她接受來自他們的一切，再釀成苦酒，就著月光獨酌。
“為什麼她也在裡面？”江鸞澈開口問道。
想了想紛飛的紙片中露出來的字句，她又繼續補充道：
“是因為她什麼都沒能做嗎？”
於曉極力地想要回避江鸞澈的眼神，卻被強迫著抬起頭來與江鸞澈對視。
她不知道答案，她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既然都這麼受著了，為什麼不把事情做絕一點，來他個玉石俱焚？
她什麼都沒有了，連生命也成為了他們磨難的一部分，無論之後是改過自新還是本性難易，她都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成為了別人生命的鋪路石，她不想這樣的……
就連最信任的好友也無法下定決心將她徹底從這灘爛泥中拉出來的話，那就一個也別想好過。
於曉的面容上帶了些癲狂的笑，與其說是在笑，江鸞澈覺得這副表情更像哭，於曉時而與江鸞澈的目光對視，但時間都不過短短几秒。
她憋了太久了，以至於她都忘記了第一次被欺負時是什麼情緒，她努力擠了擠眼睛，愣是半滴眼淚都沒有擠出來。
她應該得有個表情的，但她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表情，臉上的肌肉就這麼僵著，看起來有些滑稽。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最終，於曉還是乾脆破罐子破摔地喊道：
“對！！我就是見不得為什麼我每天當個過街老鼠！！她卻能夠和別人正常相處！！”
“每次都施捨那麼一點善意，讓我覺得一切都還有希望！！”
“但這點微不足道的善意怎麼夠呢？怎麼能夠把我拉出來呢？”
於曉的情緒越來越激動。
江鸞澈卻搖了搖頭，站在了於曉面前。
“所以你是希望劉星星能夠像剛才一樣幫你出頭，對麼？”
此時於曉已經紅了眼眶，有些不甘心地嗯了一聲。
江鸞澈卻是嘆了口氣：“於曉，人要靠自已走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
江鸞澈直接把於曉拉到了張穎面前。
“你為什麼剛剛要叫我住手？”
看著張穎已經不像人樣的面孔，她顫抖著聲音道：
“因為……殺人是不對的。”
隨後，江鸞澈將雙手附在了於曉的脖頸處。
“但你就這麼在現實中把她殺了，不是麼？”
於曉思索了一會，道：“是的，我殺了她……我不想殺她的……但是……”
“但是你也不想讓她什麼都不用承受就這麼兩袖清風逍遙一生？”江鸞澈補充道
看著蹲在地上瀕臨崩潰邊緣的於曉，江鸞澈頓時覺得有些無語：
“所以你只是想報復他們，而不是置他們於死地。對麼？”
於曉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道：“嗯……”
江鸞澈知道眼前這人和自已不一樣，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到底還是光亮的，她也終究只是個孩子，江鸞澈也不強迫她什麼，伸手將對方拉起。
“那麼，鬧劇該結束了，於曉。”
…………
回到現實，先前紛飛的紙片全都回到了筆記本里，自已旁邊是同樣陷入昏迷的晏淮竹。
“於曉”她輕聲呼喚道。
此時的於曉再也不是方才渾身裹滿紙片的怪物，而是一個正常的高中女生。
看著對方半透明的身軀，江鸞澈忍不住問道：“你還能堅持得住嗎？”
於曉點了點頭：“嗯，完全沒問題。”
隨著周圍眾人緩緩轉醒，皆是對於曉的存在感到震驚。
反應最大的莫過於劉星星，她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劉星星。”
於曉來到劉星星面前，輕輕地抱住了對方。
淚水奪眶而出，大滴大滴地在地面砸碎，劉星星顫抖著聲音：“於曉……？真的是你嗎”
見現在的於曉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攻擊性，有了剛剛那場夢境，在場的同學多半也猜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晏淮竹依舊站在自已不遠處，出於好奇，江鸞澈開口問道：
“所以你也看見了那個黴運小本本？”
晏淮竹挑挑眉，道：“嗯哼，看來她是編織了個夢境給我們所有人啊。”
“所以你是怎麼辦的？”
“翻牆出去後就跌入虛空了。一睜眼就回來了。”
江鸞澈頓感無趣：“噫，沒意思。”
“這有什麼的，這種破學校我還待個屁。”
看向於曉的方向，有些膽大的同學小心翼翼來到半透明的於曉面前，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心虛
“那……那個……先前真是對不住啊，於曉，真的對不起，但也不是叫你原諒我什麼的……就，唉，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於曉，當時是我們不對。”
“我真的不知道當時給你造成了這樣的傷害”
面對這些道歉，於曉並沒有多做什麼回覆，只是以一個禮貌的微笑作為了回覆。
“所以呢？打算怎麼懲罰他們？”江鸞澈上前問道
於曉手中匯聚起了一個光球，道：
“是詛咒哦。”
江鸞澈頓時來了興趣，道：“什麼詛咒”
隨著光球化為光點擴散在室內，除了劉星星，才剛剛轉醒的學生們再次陷入了昏睡。
“癲癇詛咒。”
“這是她許諾過我的，可以讓他們痛苦一生的方法，她看出了我的懦弱，如果實在下不去手的話，就詛咒他們吧”
“持續時間多久？”
“一生，每天早晚各發一次。”
光球逐漸暗淡了下去，於曉的身軀也逐漸化為了透明。
“哇哦，真惡毒。”
“等等！”一直在一旁的劉星星卻突然出聲了。
她一把拉過於曉的手，道：“對不起！”
這下輪到於曉愣住了：“對不起什麼？”
“我沒能在當時替你出頭，只敢在你被欺負後悄悄來安慰你，我當時真的很怕張穎他們，但是你死了之後我一直很愧疚……”
“要是，要是我再勇敢一點，是不是就能救到你了。”
說著，劉星星的淚水奪眶而出，臉上卻是釋懷了的微笑。
“所以學校後的破廟，我也去了哦。”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於曉臉上的表情瞬間化作驚恐：
“等等！！你不會許了要代替我去……的願望吧！！！！”
這一次，在風中消散的人變成了劉星星。
“嗯！”她笑著答道。
“開什麼玩笑！！這明明不是你的錯！！”
於曉顫抖著將劉星星擁入了懷中，臉上全是驚慌。
學校後山的破廟，據說有一個被世人遺忘的神明。
那天，於曉再次被鎖在了教室，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從窗戶裡翻了出來。
月光灑在地面上，像風乾了的海鹽。
終於在這一刻，先前的惶恐與不安全都湧上心頭，她在地上哭了大半天，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她不管到底是真是假，她來到後山，進入了人們口中的破廟。
如果真的有神，讓他們如同我一般痛苦吧。
她這麼想著，恰好，風吹進小樹林。
房樑上，一雙眼睛好似在注視著自已。
他說人類，你得償所願。
廟裡的菩薩像垂眸頷首，有那麼一瞬間，於曉感到了解脫。
他說以你的肉身為藥引，來醫治這世間的頑疾。
於是她一躍而下，擁抱大地，血肉相連。
流淌在石板上的血液成為了網住所有人的羅網。
而她，就站在這裡。
而她，現在也站在這裡。
她斷不會想到有人亦在廟前苦苦哀求，渴望神明向下瞥視。
如果真的有神的話，求請讓我同她那般痛苦吧。
望著懷裡的劉星星，縱使她先前再是愛哭，此刻也一滴眼淚也留不下來。
她說，對不起啊，我現在還無法為你的離去發出悲鳴。
她搖搖頭，微笑地看著她，不再多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