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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上。
眾人酒過三巡。
期間,朱允熥不時瞥向陳英。
總覺得這位年輕人與自已記憶中的某個幼小身影重疊。
可明明,自已大哥應該早已不在人世才對。
畢竟當年,也是自已跟著父親和皇祖父送大哥下的葬。
雖然連屍首早已不見,但確實是被下了葬,怎麼可能又活了過來?
而陳英,面對這位苦命的皇孫,也是忍不住心生同情。
雖然出生在皇家,富貴一生。
可皇家的爭鬥,卻讓這位皇孫幼年不曾享受過親情的關愛,中年又因朱棣的猜測結束了一生。
所以在陳英看來,朱允熥儘管身為皇孫,衣食無憂享盡富貴,反倒不如巡場百姓那般平淡安逸。
而酒桌上的其他人。
餘珩和湯澧是兩個沒心沒肺,只管埋頭狼吞虎嚥。
徐增壽幾人卻有些興致缺缺,食不知味。
陳英笑著打趣道:
“幾位,是嫌飯菜不夠場面,落了幾位的身份,還是怪我陳英招待不周?”
“這是酒樓,不是青樓,可沒有伶人唱曲。”
徐增壽笑了笑,“英哥兒說哪裡話?”
“我等父輩也都是苦過來的,雖然我們這些人從小錦衣玉食,卻也不是奢華之輩。”
“山珍海味吃得,粗茶淡飯也能果腹。”
“只不過想起這幾日跟隨皇長孫殿下查案,發現此案或許會牽扯到某位勳貴,所以有些。。。。。。”
耿璿也點頭道:“是啊,若當真與他有關,此事還真不好辦。”
什麼話該問,什麼話不該問,陳英還是知道的。
像這種,牽扯到大人物的事,本就不是自已該管,也管不了的。
所以也就沒多問,而是繼續勸幾人喝酒吃菜。
興許是酒意有些上頭。
藍斌將手中酒杯往桌上一磕,冷哼道:
“明明是三爺發現的端倪,卻成了他皇長孫的功勞!”
徐增壽勸道:“話不能這麼說。”
“這是太子殿下交代的差事,辦好就行。”
“我們做臣子的,豈能胡言?”
“藍郡公喝多了。”
藍斌怒道:“我沒喝多!”
“難道我說錯了嗎?”
“他先是對三爺的話不屑一顧,險些錯過這個線索。”
“如今又想自已充好人。”
“別以為我不知道他說明日去江夏侯府是做什麼。”
徐增壽喝道:“藍斌,注意你在說什麼?”
“你是臣子!”
對於朱允熥這位皇明嫡孫。
在場的幾人自然都是心有好感的。
不說徐家湯家常家當年都是和朱元璋拜了把子的交情。
李文忠更是曾經就和常遇春數次並肩作戰的生死之交。
藍玉更不必說。
可謂是朱允熥最忠實的擁護者。
所以幾人都覺得藍斌說的有道理。
只不過有些話,不該做臣子的說出來。
朱允熥連忙打圓場道:“增壽說的對。”
“表叔,有些話,確實不該亂說。”
“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
藍玉是長輩,再加上朱允熥本來就對滿身殺氣,囂張跋扈的舅爺有些畏懼,自然不敢這麼說他。
只是藍斌就不一樣了。
雖然叫他一聲表叔。
但是畢竟是同齡人。
“我本就沒想著與二哥爭功。”朱允熥有些違心地說道:“能。。。。。。能完成父親交代的差事,不就夠了嗎?”
一直在旁聽著的陳英,看著朱允熥眼中的不甘,和委屈。
陳英便沒來由的有些心疼。
鬼使神差地問道:“不知究竟是何事?”
此話一出,眾人立馬齊齊看向陳英,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諸位,我知道我沒資格聽這些話。”
“但是今日是我家喬遷之喜,你們能來赴宴,就是給了我陳英這個面子。”
“甚至皇孫殿下還親自駕臨,讓我倍感榮幸。”
“我陳英有幸能與諸位做個朋友,承蒙諸位抬愛。”
“只不過,我這個人,向來見不得朋友有難。”
“今日幾位在我這酒席上食不甘味,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有心想要為諸位排憂解難,不知諸位肯不肯如實相告?”
“這。。。。。。”
“英哥兒,不是我們不願意相告。。。。。。只是此事畢竟事關勳貴。。。。。。你。。。。。。”
看著陳英認真的樣子。
朱允熥又莫名其妙地將他與小時候那個擋在自已身前的幼小身影重疊。
但是出於對陳英的保護,他還是覺得不該告訴陳英。
畢竟這事關開國勳貴。
陳英不過是一介平民而已,這些事不該讓他知道。
朱允熥更不希望陳英牽扯進來。
畢竟此事本就與陳英無關。
他不想,也不願陳英冒這個險。
藍斌心直口快,再加上本就有些喝高了,當下便說道:“這有什麼不能說?”
“前幾日,各地送到京裡來,修建王府的建材,被工部那邊發現有不少以次充好的木料。”
“太子殿下得知之後,便讓皇長孫徹查此事。”
“我們查了幾日,從工部戶部,查到五軍都督府,結果三爺發現或是江夏侯的侄子周縉所為。”
“只不過當時皇長孫不甚在意,還是徐二哥說此事有蹊蹺,才重視了起來。”
“不過皇長孫卻說,明日要自已走一趟江夏侯府,不就是將功勞全攬在自已身上,又要去給江夏侯做人情,充好人嗎!”
聽完藍斌的講述。
陳英陷入了沉思。
這位江夏侯是誰,他不知道。
但是能封侯的人,絕對是開國功臣!
而大明初期,做下那些不法事的,也大多都是這些開國公侯,或是他們的親族。
所以他覺得,朱允熥這個猜測,或許也是八九不離十。
朱允炆?
這位一手天胡牌打稀爛的廢物皇帝,陳英自然沒什麼好感。
反倒是朱允熥,這位苦命的大明皇孫,讓他莫名有些心疼,和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尤其是方才看到朱允熥那種不甘和委屈。
陳英便忍不住想為他出頭。
朱允炆的意思,是要趁著這個機會,賣江夏侯一個人情,好拉攏他?
朱允炆的這點心思,連藍斌這個神經大條的人都能看出來,自然瞞不過陳英。
想了想,陳英看向朱允熥道:“皇孫殿下。”
“我有有些話要對你說。”
“啊?”朱允熥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反應過來以後還是勸道:“英哥兒,既然我二哥想要賣江夏侯一個人情,還是讓他去做吧。”
“畢竟這些年,我皇祖父的這些老兄弟,確實沒剩幾個了。”
“他現在,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
“這些年,被殺的勳貴太多了。”
陳英卻搖頭道:“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
“你該考慮的,是怎麼讓你父親,皇祖父注意到你!”
聽見這話,藍斌忍不住有些熱血沸騰。
其他幾人也是有些心驚地看向陳英。
這話中的意思,是要讓朱允熥爭儲?
陳英知道。
如今是洪武二十四年冬。
在明年,太子朱標就會英年早逝。
屆時,朱元璋會在第一時間立朱允炆為皇太孫,並且會迅速發動藍玉案,幫朱允炆鋪路。
那時,以藍玉為首的那些堅定擁護常氏的淮西勳貴就會被被連根拔起。
朱允熥就再無與朱允炆抗衡的本錢。
陳英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忍心朱允熥經歷歷史上記載的那種命運。
所以他想讓朱允熥和朱允炆爭!
想讓他進入朱元璋和朱標的視野!
告訴他們,這位才是根正苗紅的大明嫡孫!
他比朱允炆那個廢物強!
你們都看走了眼,他不是像你們想的那般懦弱!
朱允熥有些為難。
甚至有些慌亂。
他不知道自已該不該聽陳英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想的竟不是自已該不該與二哥爭功,而是事關皇儲,若是皇祖父知曉,陳英。。。。。。
他本能的想要拒絕。
可是看著陳英關切和堅定的眼神。
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英哥兒。。。。。。”
陳英看著他催促道:“過來!聽著!”
這句話,讓朱允熥如遭雷擊!
他依稀記著,當年,自已被二哥欺負。
大哥將二哥打了一頓以後,也是這樣一臉嚴肅地叫自已過去,然後告訴自已,被人欺負了,不要只會哭鼻子,舉起你的拳頭,狠狠打過去!
如今咱們沒了娘,父親政務繁忙,咱們只能靠自已!
你打不過他,就叫大哥,咱們一起揍他!
朱允熥便學著小時候的樣子,低著頭,看著自已的腳尖,臉皺成了一團。
陳英在朱允熥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許多。
聽完之後,朱允熥抬頭看向陳英。
只見後者正一臉笑意地看著他。
“你放心,皇長孫如果真的是要為江夏侯求情,只會適得其反。”
“這些勳貴,都是死人堆裡殺出來的,軟硬不吃。”
“為他們求情,他們不會念你的情,反而會更加肆無忌憚。”
“這就是為什麼你皇祖父不能容忍他們的原因。”
“但是你皇祖父當年為什麼能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為其賣命?”
“靠的就是恩威並施的帝王之術。”
朱允熥有些擔憂道:“可。。。。。。皇祖父會不會真的。。。。。。一氣之下把他殺了?”
陳英道:“現在不還只是嫌疑嗎?”
“而且你要知道,你皇祖父這個人,最念舊情。”
“就算真是江夏侯的侄子做的,最多也就是管教不嚴,只要鼻涕眼淚的哭一哭,認個錯,你皇祖父心一軟,最起碼能性命無憂。”
畢竟如今朱標尚且健在。
朱元璋還沒有成為完全揮向老兄弟們的那把屠刀。
聽著陳英的話。
朱允熥點了點頭。
陳英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囑道:
“記住,這或許是你唯一的機會,一定不要不敢做,不敢說。”
朱允熥心生感激,重重點頭!
兩人這才重新坐下。
藍斌看著陳英,無聲地舉起拳頭,捶了捶胸口!
一切盡在不言中。
藍家作為朱允熥最忠實的擁護者,對於支援朱允熥的人,自然有極大的好感。
徐增壽幾人也都看著陳英。
作為武將世家。
這些勳貴子弟天然就對朱允熥有一種親近感。
諸如徐家與湯家李家之流。
雖然不站隊。
但是他們哪家與常家不是過命的交情?
自然也是希望未來是朱允熥上位,而不是與他們武將世家毫無關聯的朱允炆。
看著陳英,朱允熥似乎是鼓足勇氣,用於平日那種怯懦不符的口氣,有些寒意地說道:
“今日之事,誰都不能說出去。”
“否則,孤絕不容他!”
眾人都看得出來。
朱允熥這是在保護陳英。
畢竟事關皇儲之事,若是被人告發,不管是對於陳英,就是他們這些功勳世家,都是彌天大禍!
眾人連忙表態道:
“謹遵殿下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