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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慶下去之後。
朱標便看向身旁的朱允炆問道:
“允炆,你覺得該如何賞賜餘慶?”
“父親,孩兒認為,餘慶既有此能,當升遷入工部,以盡其能。”
朱允炆小心想著措辭道。
他自認為自已這番處置沒什麼問題。
為人君者,當知人善任。
當年的太子妃常氏薨逝之後,他的母親呂氏便順勢被扶正成為了太子妃。
九年前,他大哥朱雄英又意外早夭。
他便名正言順成為了如今的皇長孫。
皇祖父早有聖諭,儲君之嫡長子年滿十歲,便可授金印寶冊,立為皇太孫。
雖然朱雄英夭折之後便無人提及此事。
但是朱允炆卻一直以皇太孫自居。
朱標更是將其帶在身邊多加教導。
所以不光是朱允炆,就連許多朝中大臣,都認定朱允炆便是板上釘釘的大明第三任皇帝。
“咳咳!”朱標咳了兩聲,臉色愈發蒼白。
朱允炆連忙上前幫著朱標拍打後背。
“父親,要不要叫太醫?”
朱標擺了擺手道:“無妨,興許是這幾日太過勞累。”
這些年來,朱元璋丟給他的政務越來越多。
導致朱標幾乎每日都通宵達旦地處理奏摺,身體狀況愈來愈差。
喝了口茶水,朱標這才好受了些,看向朱允炆問道:“知道你方才的處置有何不妥嗎?”
朱允炆聞言一愣,連忙低頭道:“孩兒愚鈍,還請父親明示。”
朱標緩緩道:“其一,只因為此物,你便要升他入工部。”
“以他如今的品級,哪怕是平遷,也是同樣為正三品的侍郎。”
“若是加封,那便要做堂官了。”
“從未聽說過餘慶擅長魯班之道,若是遷入工部,卻碌碌無為,豈不是用錯了人?”
頓了頓,朱標又說到:“第二,餘慶不善魯班之道,卻能獻上這樣一份圖紙,你覺得,這真的是出自餘慶的手筆?”
朱允炆聞言愣了一下。
“餘慶貪了別人的功勞?”
“他敢欺瞞父親,欺瞞朝廷?”
朱標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這倒也算不上欺瞞。”
“餘慶手下人的功勞,與他的功勞,在為父看來,沒什麼區別。”
朱允炆卻道:“父親,這豈能沒有區別?”
“該是餘慶的功勞,朝廷自會封賞,若不是他的功勞,他卻佔為已有,與貪官何異?”
朱標搖了搖頭道:“餘慶獻圖,與國有功,自當賞賜。”
“至於他會不會將功勞分給屬下,那就是他的事。”
“他即便是將其據為已有,會引發他屬下不滿,那也是他與他屬下的事。”
頓了頓,朱標又教導朱允炆道:
“允炆,有些時候,遇事要三思,再三思,要將這件事的前前後後都仔仔細細想一遍。”
“這個臣子為什麼提出這樣的建言?為什麼辦這樣的差事?這符不符合他的為人和性格?”
“正如這餘慶一般,從不曾聽聞擅長魯班之道,卻能獻上這樣一張圖紙,難道僅僅因為這個,就讓他升遷入工部?”
朱允炆覺得父親想的有些多,試探性地問道:“那或許是他開始精研魯班之道,又天賦異稟呢?”
朱標笑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能因為此一件事,便給他如此重要的差事,或許他在此道上,只是靈光乍現,並非天賦異稟呢?”
朱標知道,朱允炆問出這話,其實是覺得自已想的太多。
跟他皇祖父一樣,總是把人往壞處想。
於是又說道:“允炆,你要記住,孟子曰,人性本善,荀子曰,人性本惡。”
“你或許會覺得為父是受你皇祖父的影響,總是把人往壞處想。”
“但是對待這些臣子,就是要秉持人性本惡的原則。”
“當年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桓案,雖是你皇祖父下令,但卻是為父一手操辦。”
“我還記得,當年郭桓案,你哭著讓為父求你皇祖父開恩,為父還因此事責備了你。”
“人人稱讚為父仁德,可為父卻為何親手締造這些血案?正是因為這些臣子確實個個該死!”
“他們不死,如何有我大明朝的朗朗乾坤?”
“所以為人君者,可以對百姓仁厚,但絕不可對這些臣子仁厚!”
“至於餘慶此事,只需略加嘉獎便是,至於封賞,則有些過猶不及。”
“若他當真在魯班一道上有所建樹,屆時再遷他入工部不遲。”
朱允炆聽著朱標的諄諄教誨,忙道:“父親,孩兒受教了!”
朱標見狀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朱允炆雖然嘴上說受教了,但是實際上,只是聽到了耳朵裡,並沒有真正記在心裡。
這個孩子哪都好。
孝順,懂事,勤奮,好學。
就是太容易相信別人。
未來自已繼位,他是要和自已一樣做太子的。
自已監國這麼多年。
應付那些朝臣尚且如履薄冰。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朱允炆這樣,能鬥得過那些朝中大臣嗎?
自已的五個兒子。
雄英早夭,允炆太過單純,允熥太過怯懦,另外兩個,允熞和允熙又太小。
“雄英,換做是你,會怎麼處置呢?”
兀自在心裡嘆息一聲。
朱標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現出那個自已最疼愛的兒子。
其實不管是朱標還是朱元璋。
心目中最完美的繼承人,都是朱雄英。
朱雄英的出身就根正苗紅,名副其實的皇明長孫。
更是已故開平王之外孫,深得軍中諸將和淮西文武支援。
可以說不管是出身,還是背後勢力,朱雄英都是當之無愧的大明第三代皇帝!
而且朱雄英如果繼位,也絕對不會出現朱標擔心的這種情況。
那些朝臣敢跟朱雄英耍心眼,能被那些淮西文武活活撕了!
看著父親暗自出神。
朱允炆知道,父親這是又想起大哥了。
這些年來,不光是父親,就連皇祖父也是經常在一些事情上考校自已。
父親還好,還會顧忌自已的情緒,不會直接說出來。
可皇祖父卻經常略顯失望地看著自已,說這事要是換成你大哥來,怎麼怎麼樣。
朱允炆貼心地站到朱標背後,給他捏著肩,輕聲道:
“父親,又想大哥了吧?”
朱允炆的語氣沒有絲毫情緒。
可朱標怎能不知道他的心結所在?
他拍了拍朱允炆的手,眼眶微道:
“你大哥,幼年喪母,又早早夭亡,為父的,怎能不想他?”
“只是斯人已逝,你不要多想。”
朱允炆也紅著眼眶道:“我也很想大哥,小時候,我們經常打架,其實我知道,我比他小這麼多,根本就打不過他,只不過是他當哥哥的讓著弟弟。”
“我那時候還小,不太記事,已經快忘了大哥長什麼樣子。”
等到朱標緩了緩情緒,平復下來之後,又道:
“當年若不是那樣的變故,現在你大哥,也已經十七歲了,有你們二人一起幫為父分擔,你我也就不用累了。”
想到自已兒子當年已經下葬,卻還因為地動導致屍骨消失,朱標便更加心疼。
“這麼多年,為父和你皇祖父一直在尋找你大哥的棺槨,卻依舊杳無信訊。”
朱允炆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