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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愧對本公主的一片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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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間裡頭放著冰鑑,冰扇無聲無息地轉動,小風將冰上的冷氣吹散到四處,偌大的屋子十分涼快。

為了避開外頭的雨水飄進來,宮人們早已把紙糊窗收合起來。

皇帝正坐在檀木玫瑰椅上靜靜地看書。也不知是不是受外頭風雨嘈雜聲音的影響,桌上的書頁還是一刻鐘前的那一頁。

王舟山走到廊頭上,見門上有內監侍立,便問道:“萬歲爺可午歇了?”

內監媚媚一笑,道:“自諳達去後就在書房裡頭看書,這個時候怕是不敢睡,等著諳達回來覆命呢。”

王舟山哪裡聽不出他話裡的調侃意味,警醒道:“說話可給我緊著些,被萬歲爺聽到了可仔細著你小子的皮。”說著,那手指骨便輕輕叩落在內監的帽子上,當作是一個警示罷了。

內監肅聲連連道是,恭迎道:“諳達要進去嗎?我來給諳達開門。”一面給王舟山開門。

王舟山被奉承,自然很是受用,信步跨進門檻,徑直往書房走去。

皇帝在裡頭聽見大門嘎吱作響,他便知道是王舟山回來了,迅速將頭一抬。

看見他手裡空空如也,也猜到定然是收下了這禮,內心自然十分滿意。

於是靜靜地靠在檀木寶座上,等待王舟山走上前來回話。

王舟山上前拍袖打千兒,皇帝按耐著內心的躁動,徐徐地問道:“她收下了麼?她怎麼說?”

他正聲回稟道:“萬歲爺放心,自然是收下來了。她原本還推辭了兩下,但都被奴才給駁回去了。”

轉而,眼睛覷著皇帝,弱聲說道:“奴才瞧著棠珠姑娘,是個極清醒的人兒,就算收了萬歲爺您的心意,恐怕也不會用吧!”

皇帝也知道她是斷然不會用的,只不過是想借這藥箱聊表自己對她的關心與昨夜惹得她不樂的歉意。他平穩著語氣,說道:“只要朕的心意到了便就成了。”

正是因為棠珠在宮中歷練多年,養成端靜自持的性格。那日在啟祥宮,他提起她的身份,當著容嬪的面調侃她,她都四平八穩的,所以他自那日起就對她另眼相看。

他昨夜久久未眠,回想著露水煮茶、圍場射箭,竟然生出許多懊悔之意來。今日早上聽聞棠珠燙傷,他居然在太后面前失儀了。

他未曾料到,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但他知道,棠珠意在離開紫禁城;而他卻一己私心,想將她留在紫禁城,哪怕永遠留在太后身邊,每日能見上一面,那他也是樂意的。

這天像是漏了洞一般,雨一下便是十多天。就算不是滂沱大雨,天上也會飄點點滴滴的毛毛雨淋人。大家幾乎都悶在各自屋頭裡,也不在行宮裡走動。

棠珠歇了五日便回去當值了,但多虧了這幾日雨,同沒事人一般,日日在松鶴齋陪著和安太妃纏繡線。

因為這幾日皇后千秋日臨近,所以和安太妃格外地忙。

雖說已經給皇后準備了三支玉如意,但和安太妃一向喜歡太子那孩子,便預備著這些天給他趕出件袍子來。

她每日都拉著棠珠待在屋裡頭繡衣裳。

自昨日得知她的女兒昭芸公主要隨額駙來園子裡道賀皇后千秋,她高興地起了個大早,刺繡的手都比平常格外有勁。

昭芸公主是皇帝膝下唯一成活的女兒,自小養在太后宮裡,得到了後宮眾人的萬般寵愛。

待到出嫁年齡之時,皇帝特意挑了蒙古多珂郡王的獨子,還提拔他在京任職,使得公主留京,能與太后、太妃共敘親情。

她的封號本該是和碩公主,但因養在皇后膝下,皇帝又極其疼愛這個幼妹且感念和安太妃的撫養之恩,便破格升為了固倫公主。

在先帝的子女當中,可謂是盡得上下喜愛與偏寵了。

和安太妃偏著頭看著繡繃子,似怨非怨地說道:“我這個女兒啊!一出生就是在坤寧宮養大的,偏還是先帝的獨女,萬千寵愛集一身,養成這樣驕縱頑皮的性格。”

頓了一頓復對棠珠說,“她的年紀與你差不多大。這個時辰了,想來應該也快來了。”

棠珠接著她的話,“有公主時常在京,不必向前頭的公主遠嫁蒙古。又能在時常在太后與您面前盡孝心,是太妃娘娘的福氣。”

她話及此處,不由得又勾想起她遠在京師的雙親,暗自感慨一番。

和安太妃的手指比劃了比劃繡面上的針腳,點頭道是。

聽到外頭廊子上一片笑語,便著急地支起了窗戶,往外頭瞧去。見到昭芸公主和太后立在門口拉著手一面說笑,一面進來。

昭芸公主穿著一身天青色百花蔓草紋氅衣,人又十分高挑,但舉手投足活潑地像個孩子,沒有半點宮裡端莊的模樣。

和安太妃迫不及待地朝外頭喊了一聲“常樂”,這是昭芸公主的乳名。就如同皇帝的乳名“元禧”一樣。

因為先帝膝下的子嗣都不好養活,成活的只有五個,所以幾乎皇子公主的乳名都與福壽樂有關,寓意福壽綿長。

昭芸公主聽到熟悉的叫喚聲音,忙應了聲“額涅”。

太后歡喜地拉著昭芸公主走進暖閣裡。棠珠行禮準備退了出去,準備到小廚房端茶水。

太后忙叫住了她,囑咐道:“哀家方才打發人叫皇帝過來吧,想必一會兒就來了,且把他的茶水也端了上來吧。”棠珠低頭應是。

昭芸公主見了額涅心情十分激動,跑到和安太妃身邊親熱。

她的頭靠在和安太妃的衣袍上摩挲,軟著聲音同和安太妃說話。

和安太妃只撇了撇嘴,打趣道:“你要是能把這聲說給你額駙聽,他必定會高興。”

昭芸公主聽到“額駙”,好不容易降下來的氣血,又浮了起來。她立時掙脫了和安太妃的懷抱,沒好聲地說:“每次和額涅說話,一打頭就是額駙如何如何。你看,皇額涅方才都是先來問我近日可好。平日還好,今日聽見這個人,我就一股氣上來。”

太后與和安太妃笑著使了個眼色。太后上前問道:“你又和你額駙鬧了什麼矛盾。她今日怎麼沒進園子裡來,說給皇額涅聽聽,皇額涅好好幫你收拾他。”

和安太妃卻裝腔道:“一看就是你挑起的矛盾,額駙平日對你低聲下氣的,哪裡敢惹你的生氣。”

昭芸公主氣地嘟囊起嘴巴,道:“額涅總是替外人說話,每次都說是我的不是。不像皇額涅,總是向著我這頭。”

太后聽了,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和安太妃哼了一聲,“那好了,那乾脆你不要說了。你公主府裡頭的雞毛蒜皮的事,我和你皇額涅都不大想聽。”

太后憋著笑意,坐到榻上,笑盈盈地望著氣急敗壞昭芸公主,滿目慈愛。

棠珠將茶盞端到桌上準備退下,走到大門口便遇到了趕來的皇帝。棠珠眼疾手快,連忙福身行禮。皇帝見了她,欲言又止。

太后在裡頭望到了皇帝,啟口招呼道:“皇帝來了,快進來見見你妹妹。”

經過太后的傳喚,皇帝的眼神疾速從棠珠臉上移了開來,也不敢停留,徑直向裡頭走去。

昭芸公主見到了皇兄,自然十分高興,連禮數都拋之腦後了,直直叫他“皇兄”。

和安太妃喝了聲,道:“去了公主府是越發沒禮了,別仗著與你皇兄親近就可以免了行禮。”

皇帝自然是寵愛著妹妹的,見妹妹在一旁嘟囔著嘴巴,甚是可愛。

他呵護道:“都是一家人,不礙事的。”

和安太妃對著太后埋怨道:“都是姐姐一味慣出來的,才養成這樣沒大沒小的。”

太后不由得囁笑道:“從前你禮數欠佳,卻把皇帝調教地有模有樣;哀家禮數週全,卻調教出無法無邊的常樂。真是顛顛倒倒!”

和安太妃點頭贊同,又望著兄妹二人,也十分無奈。

昭芸公主抓著皇帝的手袖,使勁地搖晃,柔聲道:“皇兄,這次一定可得替常樂收拾我家裡的那個額駙了。”

皇帝輕輕一挑眉,忙問:“這是怎麼了,他又哪裡惹你不高興了?”一璧牽著她坐到鼓凳上。

和安太妃瞪了她一眼,強聲道:“你皇兄政務繁忙,哪裡能處理你這雞毛蒜皮的破事。”

昭芸公主也不依她額涅的話,自顧自地敘說:“上次他阿瑪和額涅來京師,總說他要以家庭為重。諸如他是郡王獨子,要早日生子方是正道。既然他們發了話,要往屋子裡頭塞人我是頭一個准許的。結果給他挑了個模樣還算齊整的人兒,但可惜人家姑娘不樂意,一心想要回家,我有什麼法子,便放走了這姑娘。他聽說後,這會子反倒他來怪我不體恤。”

皇帝與他這妹妹倒是一樣樣的,喜歡強扭的瓜,只不過他的妹妹負責採瓜,而他喜歡吃瓜。那預備的女子倒真是像極了誰呢。

皇帝在一旁僵笑,勉強維持著心情情緒,端起茶碗來淡定地呷了一口,平復內心掀起的層層浪濤。

和安太妃和太后聽了都覺得這女兒實在不是個聰慧的人,兩人都忍俊不禁。哪裡有公主還沒有生下嫡長子,就上趕著給額駙安排妾室的道理。

況且人家郡王夫婦明明是要叫她努力,可她偏偏糊塗會錯了意,上趕著往公主府裡添置人口。

和安太妃等了半天,只諷誇了句,“公主當到你這個地步,那也真是太過賢惠,你皇額涅當年執掌後宮都不及你的萬分之一。”

太后在旁訕訕一笑,捧起茶碗來嘬了一口,掩飾臉面上的尷尬。

昭芸公主心思一根筋,聽不出她額涅話中的深意,高興地說道:“是吧,這可是他的不對了。額涅都拿我和皇額涅比賢惠了,自然是他這個不知臉面的東西,愧對本公主的一片好意,倒打一耙。”

太后苦心勸道:“這事且等你來日有喜了再說。等會出去趕快和他說說軟話,過兩日你皇嫂千秋日,兩個人一同進來,咱們看著也高興。別再提那事了啊。”

她側首看著正在喝茶的皇帝,“你說,是吧?皇帝!”

皇帝突然被提及,忙放下了手中端著的茶。將茶水迅速嚥了下去,附和道:“是啊,過兩天重歸於好,額涅他們高興,我們也高興。”

昭芸公主訴苦未成,放倒被勸和,心中自然有萬般不稱心。她是個實心的人,任何神情都流露在臉面上,不加以掩飾。太后見她悻悻然的模樣,親手給她端茶,並且好語相勸。

皇額涅都親自出手給她端茶,心裡不接受也要接受。這下只得回去服個軟同額駙致歉。

千秋日這一日,多日的陰雨總算開晴了。皇后卯時初刻便起身預備朝服穿戴,直到辰時才宣內外命婦進碧水煙波行禮。雖然是在行宮裡頭,但多數的京官都在外頭有府邸,外命婦也一同隨行,所以來的人倒也不少。

在萬壑松風接見了眾人後,皇后便領著一行人往松鶴齋去給太后請安。

松鶴齋這會子來了二三十個人,幸虧棠珠提前預備了煮好的開水和茶葉,只需往茶碗裡一衝,泡一會子便就好了。

不然來一群人,只怕會鬧得人仰馬翻。棠珠同幾個宮人端著漆盤往裡頭送去。這時伺候的人也多了,便沒棠珠什麼事了,於是她也退了出來。

她待在廊子上正與其他宮女一塊說話。正談笑間,有位外頭僕婦打扮的婦人正往廊廡緩步走來。大傢伙齊齊將目光都聚在了這位僕婦身上,但都覺得臉生得很。

僕婦走上前來,躬身道:“給各位貴人問安!”

其中一位宮女“呦”了一聲,見她衣著打扮,料定是命婦帶進來的僕從。外頭來人的主子也都是有頭有臉面的。她也不敢怠慢,連忙起身扶她起來,“我們可當不起這一聲貴人,您有事就直接了當地說了,咱們都是親和的人,不整這些虛禮。”

僕婦和煦地笑著,道:“好吧,既然是如此,我也就說了。”繼而又問道:“右副都御史均安大人的長女如今可在?”

眾人將目光都落到棠珠身上,棠珠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僕婦,心下疑惑。因為家中使喚的僕婦不過三五個人,而且額涅和阿瑪一向節儉、低調,斷不會因升官,就給家中添置僕從人等。

退一步說,若是家中置換了僕婦,但阿瑪是副都御史,斷然不會隨扈,且額涅又沒有被封誥命,肯定是不能入宮見駕的。

她溫吞道:“我年紀小,入宮早,不大認人。這位媽媽是哪個高門的?尋我做什麼來?”

僕婦見開口說話的人面容姣好,認定了是均安之女,笑盈盈回道:“奴是督察左御史富保家下的,今日大太太進宮來給皇后賀壽,託了您額涅的話來。”

聽是那拉家的人,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下來。畢竟兩家素來有些交往,此次若是託了額涅的話來給她,倒也不是件稀奇事。

棠珠心下自然十分高興,但在眾人面前不好太過表露,免得受人猜忌,便也裝著淡然自若的神情。

她怕人多嘴雜,會惹出是是非非來。想將自己抽離到別處去與大太太見面,道:“等會我隨媽媽過去就是了。多謝媽媽通傳。”

僕婦“曖”了一聲,領著棠珠到了松鶴齋的角門處,“姑娘且在此處等著,大太太前頭散會了,便會來這裡與姑娘相見。”

棠珠頷首道謝。她靜靜地等在角門邊上,聽著後院微風吹得竹林沙沙作響。內心欲作平淡,卻又緊繃地如同一條弦。

等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一位身著石青緞彩繡八團花卉紋吉服褂婦人緩步前來,髮髻上的珠翠迎風而動,與竹葉相撞的沙沙聲相映,反倒是悅耳動聽的。

棠珠猜著這樣的行頭,大概便是那拉家的大太太了。人還未到,她便先知禮地屈膝行禮,“給福晉請安。”

大太太趕忙上前牽起她起來,忙道:“姑娘快起來,你家府上與我家相熟多年,是故交。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行禮的。”

棠珠領會了大太太的好意,起身答謝。

大太太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手心,柔聲說道:“我前幾日中元節回京師,去庵廟裡燒香,遇見了你額涅。她交代我,你在宮裡且放心,家中雙親和下面的哥哥、弟弟和妹妹都是極好。只不過你額涅叮囑你,在宮中當差要謹慎小心。熬過這幾個月,那就萬事大吉了。”

棠珠含笑點頭,“多謝福晉的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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