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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樣。”
羅西尼教皇疲憊地說，她揮手謝絕了國王禮節式的攙扶。看向德洛瑞安的眼神晦暗不明。
“主…沒有別的神諭交代了，恐怕這次聖女閣下的即位儀式，還有原定的…和格雷厄姆王子的婚約……”
讓她失望的是，剛剛一直對格雷厄姆另眼相待的德洛瑞安聽了這話，沒有任何動作。
難不成她是故意表現成這樣，誘導他們想錯的嗎？
但也沒道理啊，麥考伊公爵要是想挑撥教會和王室的關係，不可能用這麼拙劣的手段。
聖女固然重要，但聖女的婚姻無人能干涉，王室也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國王面上的擔憂毫無破綻。
“啊啊…那麼，德洛瑞安和格雷厄姆的婚約就暫緩吧，無論那個「完人」是什麼身份，阿什莫爾王室和教會都會支援他與聖女的婚姻合法。”
國王扶著格雷厄姆的肩膀，刻意按了一下。
原本想說些什麼的王子老實站好。
歷代聖女轉世必然是平民出身。
為了不讓貴族們起疑，教會和王室會暗中扶持合適的貴族之女，調整她們的資質，以達成聖女候補都是名門出身的錯覺。
好的調低到三步外，低的調高到三步內。
然後保留她們魔力與神力勾結的證據，當做作弊的鐵證。
用她們的名譽做墊，打敗她們的聖女當然就是本世紀的救世主。
這樣的女孩，一共會在全國乃至全世界各地挑選出四到十名。直到她們年滿十八歲，真正的聖女摘下神眷結晶為止，她們才算功德圓滿，可以退位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教會和王室就是這麼安排德洛瑞安和格雷厄姆的。
因為麥考伊家族的勢力在這個百年擴充套件得過於龐大，必須用這樣的伎倆牽制他們的成長。
培養聖女候補是極其費資源的，在整個麥考伊家族關注明面上註定要歸順教會的德洛瑞安時，教會和王室會派人暗中拉攏麥考伊的男性繼承人。
用謊言和蜜糖腐蝕他們的防備，讓他們嫉恨忽略他們的麥考伊父女，心甘情願信任王室和真正的聖女，由此在盧埃爾死去、德洛瑞安被爆出資質作假，並非聖女之際，他們就可以透過愚蠢的新麥考伊公爵得到他們想要的。
只不過，他們錯算了一點。
德洛瑞安的資質很好。
非常好。
好到聖女也沒想到她能做到那個程度。
最初給她測試的神眷結晶把她攔在三步外，是因為
它很恐懼。
它和它背後的程式都很恐懼，恐懼到激發了防禦罩，將她牢牢擋在三步外。
大家都預設覺醒儀式中阻擋德洛瑞安前進的是壓力，只有德洛瑞安知道，那時候的她沒辦法突破的是一堵透明的牆。
她的視線從羅西尼教皇，移到國王維格三世臉上。
維格三世與格雷厄姆一樣是銀髮紅曈。
儘管輪廓相似，但他的笑容滿是虛假的親和，看向德洛瑞安的紅曈裡掩飾很好的惋惜和審視如同樹蔭裡的毒蛇，陰寒。
她想，格雷厄姆知道他父親的靈魂是一半善、一半惡的嗎？
啊…她想起來了，有次她將他父親的靈魂結晶展示給格雷厄姆看，格雷厄姆憤怒到想直接殺了她，還對她很失望。
不能這麼做。
不能殺了他。
這次要打出的是完美結局，不能明目張膽的這麼做。
而且我也很想要他心甘情願為我和格雷厄姆祝福。德洛瑞安想。
“不，請等等。”
有人開口了。
是從一開始就被忽略的兩位公爵。
麥考伊公爵的女兒居然是聖女轉世。
這個訊息太過重磅、太過出人意料，其餘兩名公爵雖說慢了一步，但這會紛紛攬著自已的孩子上前，有意無意地站在盧埃爾身旁。
“真是值得慶祝的事，多少年了，聖女總算決定用一個真正高貴的姓氏彰顯自已應有的榮耀。”
說這話的是蒙塔利公爵，他大半領土都位於王國北上的邊境，本次帶自已的獨子參與覺醒儀式是國王多番下令催促而來，歷代聖女有三成被王室扶持，組建自已的騎士團，目的就是為了分散他手裡軍隊的威望。
“沒錯，盧埃爾，你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水藍長髮的派勒克公爵揚起雙臂，充滿喜悅地用詠歎的音調唱道。
“聖女閣下早了十三年出現，神諭還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
這還不算是神啟嗎？羅西尼，你真是糊塗了啊！”
派勒克金色的瞳孔滿是不掩飾的惡意，他將自已的兒子推開，直直拉過格雷厄姆，將他的手與德洛瑞安的手交合。
“——在我們的晨曦面前，還有哪個存在，膽敢聲稱自已是那個「完人」呢？
你說對吧，親愛的小德莉？”
他撇過頭，朝德洛瑞安眨眨眼。
他們二人都沒有去看教皇與國王的臉色，蒙塔利公爵和麥考伊公爵也是如此，前兩者忍不住出聲打斷之前，德洛瑞安面上飛上兩抹粉紅。
“王子殿下…”她呢喃著，勾了勾格雷厄姆的掌心。
“等、等等啊，德洛瑞安！這種事還不確定……！”
德洛瑞安向前一步，金瞳泫然欲泣，派勒克公爵施施然地起身，和自已優雅微笑著的兒子站在一起，欣賞著王子和聖女的僵持。
“你就是那個「完人」！”
她斬釘截鐵地說，手上未退的魔紋爆發出耀眼的光輝。
她的裙下猛然開放緋紅的法陣。
法陣當中，充滿邪惡氣息的荊棘探出，在所有人錯愕的眼中，將王子與聖女牢牢捆在一起。
長滿倒刺的暗紅荊棘表面開裂，流出的汁水是冒著熱氣的岩漿，幾乎是剎那間就蔓延到了整間宮殿，毫不留情地將除了中心二人以外的存在全部捆上牆壁，禁止他們靠近的同時，也逼迫他們旁觀。
“這個氣息、是覺醒儀式——！但是，怎麼可能…！？”
羅西尼教皇錯愕地喊道。
“不行，沒辦法制止，已經開始了！！”
盧埃爾幾乎是吼出這句話，
“德洛瑞安！！你在幹什麼！！”
“王子殿下…你說過的……”
曲捲的荊棘叢中，德洛瑞安依偎在格雷厄姆的懷中，閉眼呢喃。
荊棘並未灼燒格雷厄姆，他試探性地觸碰了一下，只是熱。
但對其他人來說好像不是這樣。
猝不及防，率先害怕地掙扎的兩位公爵之子直接被荊棘勒到骨折，暈迷過去，經驗豐富的五名大人都只是面色複雜地任由荊棘將他們捆緊。
除了配合她以外，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格雷厄姆看著自已懷裡的紅髮女孩，不知為何沒覺得驚怒。
好像他從很久很久之前就知道她是這個性子的人了。
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
…
“德洛瑞安，”他輕輕地說，捧起她的臉。
“永不破的誓言，是婚約嗎？”
“嗯！”
她甜蜜而兇惡地笑了。很顯然是在告訴他不允許其他答案。
“不是法律的婚約哦，是立在靈魂深處的。
只有這樣，我才能冷靜下來。
如果我不能冷靜下來的話，恐怕不止這裡的人，全世界都會遭殃的吧。”
“難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格雷厄姆捏捏她的臉。
“是啊，只有展露出我的恐怖，你才不會輕易放鬆警惕…格雷厄姆是很聰明的，能衡量敵我差距，看得懂戰局的人。
所以得把情報給你才行。”
“這樣啊，我明白了。”
格雷厄姆回答，他的魔紋是位於左手手背的黑百合。
德洛瑞安燃燒的魔力沸騰了空氣，讓他手背上的黑百合也跟著發燙發痛。
有些難忍。
…她使用魔力時，脖子上的魔紋會持續帶給她灼燒般的痛楚嗎？
圍繞他們的荊棘織成了一朵盛放的花苞，內圈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自已的刺。
“請放寬心，父親大人！”
格雷厄姆高聲說到。
“聖女閣下並不會傷害我，這毫無疑問是正確的結論，因為我們要簽訂的是將彼此靈魂坦誠地交流、融化、混合，共享生死與壽命的婚約。”
“格雷厄姆！！你敢！！”
維格三世吼道，正當他打算激發魔力的瞬間，熟知他起手式的三位公爵不約而同地也擺出要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的架勢。
“抱歉了，父親大人！”
格雷厄姆並未抬頭，牽起了德洛瑞安的手。
蒙塔利公爵冷笑一聲：
“你的兒子可是這麼說了，陛下。”
“難不成您是想破壞我女兒的覺醒儀式嗎，陛下？”
盧埃爾·麥考伊皮笑肉不笑地威脅道。
“呵呵…好像教皇殿下也不期望您出手呢。”
派勒克公爵不知怎的，居然在纏繞的荊棘中換了個優雅的姿勢，看似享受的端坐著。
被他點到的羅西尼教皇嘆息一聲：
“陛下，那畢竟是聖女啊。”
維格三世鼻翼抽動，主動撤去了魔力。
“真是誇張的制止啊，卿們。
我知道了。畢竟朕的太子都做出了選擇，朕也沒有插手的理由啊。”
他的嗓音低沉，陰晦地看向荊棘花苞中的二人。
德洛瑞安的黑色宮廷蓬裙飄動，不斷飛出朵朵形狀酷似花瓣的火焰，它們一在空中消散，消散的魔力就凝結成了新的荊棘，層層疊疊擋在眾人眼中。
絕大部分攀附在牆壁上的荊棘已經快要刺破錶層，有些已經深埋其中，幾乎打通了房間。
公爵們、教皇和國王們，甚至能聽見侍從們驚恐的呼救。
被惡龍一樣的聖女藏於荊棘深處的格雷厄姆王子牽起德洛瑞安的手，在她的無名指落下一吻。
“雖說這樣求婚有點太過突兀，我除了你的名字以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德洛瑞安…
你一定會讓我知道關於你的全部的，對吧？”
他有些苦澀、無奈地說。
而他未來的新娘喜悅一笑：
“嗯！
果然你能理解我…所以說最喜歡你了，王子殿下。如果你記不得的話，就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所以，不要讓我找到懲罰你的機會哦。
儘管我比誰都愛著你，格雷厄姆…過去，現在，未來，都不可能有比我還在意你、重視你的人。
但是………正因我的感情幾乎能壓垮我的思考，被背叛的痛楚…即使燃燒整片大陸都不會停止。
為了世界考慮，除了我以外，你最好看都別看一眼哦。”
交握的雙手重疊，荊棘纏上了黑百合的花瓣。
大廳動盪起來，荊棘們因感知到了主人的喜悅，狂亂地蠕動生長。
“向至高之神起誓。”
德洛瑞安幸福地說。
“向至高之神起誓。”
格雷厄姆鄭重地說。
“無論未來、現在、過去發生的一切，我決定與她一併面對。”
“無論過去、現在、未來改變了什麼，我決定永遠不放他走。”
“這份誓約永不可破，直至死亡分開彼此。”
“不哦，王子殿下。
即使死亡分開彼此，我也不會放手。”
德洛瑞安說，她的身體內部綻出淺淺的白光。那是魔力覺醒儀式抵達尾聲的證明。
“即使你的靈魂落入冥河、即使你的靈魂記憶殘缺、即使你不再記得我…
我也會無數次逆轉世界，找到能和你永遠相守的時間線。
一直、一直在一起。
永遠不分開。”
越發璀璨的白光中，格雷厄姆感到自已唇上一軟。
是德洛瑞安。
她吻了他。
她不允許他給予回答。
…
即使這樣，誓約也成功了。
他倍感無奈地笑了。明明才認識不到三小時而已，人生好像天翻地覆的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