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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 905 年朔月，寒風凜冽，大雪紛飛，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朱溫的汴軍與李茂貞的岐軍在潼關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經過月餘的激戰，兩軍依然難分高下，戰局陷入膠著狀態。眼看著嚴寒將至，天氣越發寒冷，雙方都意識到繼續僵持下去並非良策。
於是，在權衡利弊之後，各自收兵，汴軍退走，李茂貞的部隊進駐潼關。戰爭雖然暫時停止，但無辜的百姓卻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他們原本就生活艱難，如今又遭受戰火，更是雪上加霜。許多人家園被毀，流離失所；農田荒廢，顆粒無收。
人們飢寒交迫，衣不蔽體，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面對如此慘狀，百姓們怨聲載道，對戰爭深感厭惡和恐懼。他們渴望安定，盼望著戰亂早日結束，能夠過上安寧的生活。
而那些身處戰場的將士們，也各自思鄉。
這日，郭源稚和楊纖施過了黃河，進了潼關，二人在一家破舊的客棧住了下來。這家客棧經過戰爭的洗禮，裡面幾乎沒有什麼設施只有一張床，僅能休息而已。
進入房間後，他們發現客棧裡什麼食物也沒有。無奈之下，兩人決定外出買一些東西吃。走到正陽大街上，突然看見遠處一群人圍著一個人，並且不時傳來一陣嘈雜聲和嘆氣聲。
好奇心驅使著他們走到人群中檢視發生什麼事情。只見人群中間圍著一個人，眼前的景象讓他倆大吃一驚：只見一名女子坐在地上，她的兩隻腳已經沒有了，雙腿向左彎曲在自已的臀部下面，一隻胳膊用繩子吊在脖子上，一隻手向人們伸手乞討。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但是隱隱約約能看出來衣服，不是尋常人家能夠穿得起的，絲織精細，絲綢名貴。
他倆仔細看著這名女子，不約而同的差點失聲喊出來。二人對視一眼，走出人群。
楊纖施說：“賢弟此女我看像是河東夫人裴貞一的侍女顧靈兒。”
郭源稚說：“她就是顧靈兒，看來她也逃出宮來，只是為何弄成如此。”
楊纖施看著顧靈兒慘不忍睹的樣子，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忍。”
郭源稚道：“咱倆先去買點東西回客棧吃，一會兒，天快黑的時候，我再來這裡，到時估計人都走光了，我在把她揹回客棧，然後咱倆在問她什麼情況吧。”
楊纖施說：“好，咱倆先走吧。”說話的時候，有些抽噎，眼中淚光閃閃。
黃昏時分，郭源稚走出客棧，來到正陽大街上，看見顧靈兒還在原來的地方。路人稀少。秋風蕭瑟，吹著顧靈兒躺在地上縮作一團，頭埋在受傷的胳膊下面。沒有聲息。
郭源稚走過去蹲下，叫著：“顧靈兒…”沒有聲息，又用手輕輕拍著女人，接著叫她。女人扭了一下臉，仔細看向郭源稚。沒有說話。
郭源稚說：“你是，顧靈兒嗎。”
女人無神的雙眼突然睜的大大的，用力抬起頭，激動的喊道：“郭大人。我是靈兒。”
郭源稚將顧靈兒扶起身來。問道“顧靈兒，你怎麼到了這裡，怎麼弄成現在這個模樣。”
顧靈兒忽然開始痛哭起來。像是一個在外流浪很久的孩子，遇見了自已的親人。不停的哭泣 ，淚水止不住的在流。
郭源稚說：“此地非說話之地，我揹你回客棧。”說完，郭源稚背起了顧靈兒。說道：“莫哭，靈兒，一會兒到了客棧，再好好的和我說話。不要引起路人注意。”顧靈兒止住悲慼之聲。郭源稚迅速將顧靈兒背到客棧。
顧靈兒和楊纖施一見面，楊纖施又是抱住顧靈兒的頭痛哭。好長一陣，終於哭聲漸小。
郭源稚問：“靈兒，你怎麼流落到此地的。”
顧靈兒說到：“去年，楊玄暉和史太進宮殺害皇上，淑妃和裴貞一夫人攔阻，也被他們一起砍死了，我和許多宮女慌作一團，不知怎麼辦的時候，楊玄暉和史太的手下，紛紛將我們抓住，我被楊玄暉手下的一個校尉馬武漢搶回他的家中，做了他的小妾。今年，朱溫和李茂貞打仗，馬武漢部隊被派到了潼關攻打李茂貞，他將我也帶到了這裡，年初三月的時候的時候，馬武漢他們的汴軍攻進了潼關，沒想到李茂貞的部隊前幾日又攻打潼關。汴軍應戰的時候，我見馬武漢無瑕顧及到我，我就想趁此機會離開他，回老家河東絳州去。我單單就沒有想到，馬武漢打仗的時候又跑回家來，他可能一直防範我逃跑，他又跑回來找我，看見我藏了起來，他找到我，罵我說不想和他在一起，他就廢了我，將來我不想和他一起回汴州回去，就讓我永遠也回不去。他拿刀將我的雙腳砍掉，我的這隻胳膊攔他的時候也被砍傷。”
顧靈兒繼續說道：“上個月，馬武漢他們失敗逃跑了，他把我扔到潼關城裡，任我自生自滅，我也不知道怎樣才苟活到今日。”說罷，又嚎啕大哭了起來。
郭源稚和楊纖施聽得義憤填膺，怒火中燒。
楊纖施道：“靈兒，今晚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先吃一點飯，明日請郎中給你瞧瞧。”
顧靈兒苦笑道：“姐姐，你看我還能活嗎。”
郭源稚拍了拍顧靈兒的肩膀，安慰道：“別這麼說，靈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等你養好了身子，我們再從長計議。”
楊纖施也點點頭，表示贊同：“是啊，靈兒，活著就有希望。至少我們在這裡相遇，不會讓你在受苦了。”
當晚，三人在客棧裡默默無語。
第二天早上，郭源稚請來了一位郎中為顧靈兒診治。郎中檢視了傷口後，搖搖頭說：“傷勢太重，恐怕......”郎中走出屋外。郭源稚給郎中診費，郎中擺擺手，附在郭源稚耳邊悄悄地說：“準備後事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郭源稚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回屋子裡，一推開門突然看到了讓他欣慰的一幕——顧靈兒正靜靜地倚靠在床頭，在楊纖施細心的照料下，她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似乎恢復了些許血色，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黯淡無光，而是透出了一絲生氣。
郭源稚輕輕走到床邊坐下，凝視著顧靈兒那張憔悴卻又顴骨上泛紅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和悲傷。他看著顧靈兒慢慢地咀嚼著口中的食物，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吃力，但說話又是那麼的高興。
郭源稚也坐到了床邊，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共同回憶起昔日在宮中度過的那些美好時光，皇上、淑妃、裴夫人......
當天晚上，顧靈兒躺在楊纖施的懷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