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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津渡口的渡船都不算大，船伕拉起風帆，轉眼就起動了船，往對岸開去。幾條渡口的巡邏軍船，急忙將世子的的船護在中間，徐徐的跟上。
世子的主船分雙層，四人進了一樓主艙最裡面的臥室，阿二想跟上，卻被世子止住。阿二還想堅持，他擔心這個羌人有詐，但被世子一腳踹了出來，只能站在門最外面看守。
丸子先坐下，崇濟毫不顧忌的，大大咧咧的躺在丸子的懷裡，嘴角還流著口水，斜眼看著姜武，大聲問：“說吧，我那新娘子樣貌俊不俊？屁股大不大？”
姜武單膝跪在船板上，抱拳，態度誠懇的說道：“稟報世子，我們大小姐可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身材自然是沒得講的。老夫今早上就到了渡口。但因今日世子要渡河，渡口所有船隻都被徵用，碼頭也早已戒嚴。老夫無法渡河，才不得不驚擾了世子。望世子恕罪。”
崇濟將丸子的秀手握在手心，溫柔的摸著，大聲說道：“他奶奶的，老子以為多大的事情。”
他這破鑼聲音，全船的人都能聽到。
“世子乃貴人，世子的舉手之勞，確是老夫的終身大事。”姜武心甘情願磕頭道。
崇濟覺得此人甚為有趣，看他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甚是順眼，好奇問道：“姜老兒，什麼終身大事？說出來，讓老子樂一樂。”
姜武聽他喊自已“姜老兒”，心裡很是膩味。老子有那麼老麼？對他的好感頓時蕩然無存。難道他真是世人傳聞的那樣，就是個傻子？
姜武腦海裡閃現了族長臨行前的反覆叮囑：你們可不要小瞧了崇侯小乙那隻老鳥，他是不會立一個傻子當世子的，除非他是隻傻鳥；你覺得崇小乙是傻鳥嗎？
崇小乙當然不是傻鳥，還是隻惡鳥。崇小乙主政三十年間，將崇山城的勢力範圍覆蓋了整個關西，鐵血鎮壓。
商人從豐原往西推進了數百里，將微方、單方滅亡，並將其公主虜為夫人，也就是現在的微夫人、單夫人；從畢原往北推進了數百里，幾乎把不可一世的旨方滅亡；從大南山往南推進了百里，屠滅了數十個熊人部落，讓大南山的熊人恨得咬牙切齒罵其死鳥人，被迫南遷。
商人因崇拜玄鳥（亦稱三腳金烏），背後時常被外邦、敵戎罵為鳥人。
羌人族長的話，姜武深信不疑，就如當初一心一意的跟隨族長，和部落老少婦孺兩千餘人遷徙到梁山城休養生息一樣。
梁山地區相比較原來的豳山地區，附近的土地更加肥沃，水草更加茂盛，特別是遠離了世敵密須人，避免了年年的戰事消耗，平平靜靜的繁衍生息了二十餘年，全族人口翻番，逐漸壯大為關西一等外邦。
“這麼的，不能說？”崇濟陰深深的問，打斷了姜武的思緒。
姜武理了理頭緒，避重就輕的回答道：“稟報世子，老夫渡河，是打算前往銀屏山打探三郎的下落。”
“三郎又是誰？”
“三郎是老夫主君的三子，姜季。”姜武想了想，覺得姜季甚少人喊，補充道：“他有個外號叫姜老三。”
“丸子，這麼說，那個姜老三就是前陣被人偷襲的倒黴蛋？”崇濟不問姜武，反倒哈哈大笑的問愛妾。
“可不是麼。世子，最近怪事連連。送親的被劫了，婚也不結了，新郎官也被流放了。嘻嘻。”丸子按著世子的額頭，惡趣道。
反正此時船艙內就四人，她說話開始有點不忌口。
崇濟也沒接丸子的話，朝一旁低頭跪著、不敢吭聲的膠鬲吩咐道：“膠，你去外面看看。”
主僕多年的相處，兩人早已做到一個眼神便心有靈犀。
膠鬲明白主人的意思，急忙閃出去將船艙的門關上，矗立在旁邊，隔著阿二。
崇濟換了個姿勢，將丸子抱在自已前面，雙眼盯著姜武的臉，低聲冷冷的說道：“現在無人，說說那晚被偷襲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此事一直由老頭子親自過問，崇濟在崇山城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不聞不問。此時看到當事人，好奇心起來，畢竟牽涉自已的婚事。
姜武吃驚的看著世子，感覺世子變了一個人，原本溫柔可親的丸子也冷冰冰的盯著自已，散發著煞氣，如果此時自已稍有異動，徒手恐難抵擋此女。
這個丸子居然是巫師！她已經施展巫術，悄悄的遮蔽了房間，這麼快的速度，應該用的是巫師符籙。
大陸因為靈氣稀薄，靈石礦又早已斷絕，使得巫師越發的稀有少見。
想到巫師那神鬼莫測的能耐，姜武不想直視對面二人的尖銳眼神，那種眼神彷彿可以看穿自已，低頭稟報道：“那天傍晚，老夫與小姐、三郎等數十人透過畢原渡口渡河，推斷無法在日落前到達下一個驛站，便在河邊紮營過夜。”
“你們當時有多少人？”丸子插嘴問道。
“四十九人，連同十個奴隸，一共五十九人。”姜武對此如數家珍。
“看來你們也是打算輕裝急行，早點趕到目的地。”丸子分析道。
“姑娘說的是，我們遊牧人都擅騎馬。若非帶著奴隸進貢，興許不會發生這事。”姜武懊惱道，最終奴隸還是死光了，還需要族裡出去攻打狄戎獲得戰俘，上繳奴隸。
戰爭，哪怕是小規模爭鬥，那都是你死我活的勾當。有的甚至為了完成任務，喬裝打扮襲擊鄰近部落。
每年完不成奴隸進貢指標，大商的刑罰極為嚴酷，輕者炮烙，重者滅族。
“你們為何不從豐原渡河走西水南岸，南岸這麼說也是人煙稠密，歇腳的地方也多。為何卻要繞北岸的畢原過西水？那邊可是聽說，最近旨方餘孽鬧得飛起。”丸子好奇問。
旨方原本是鬼方的一支，人口數萬，全民皆兵。
旨方可汗以前經常侵襲大商的鹽道，被當今武王先後三次御駕親征擊潰。旨方後來丟失了畢原王庭，上萬男丁被屠殺和獻祭，銷聲匿跡了好些年。商廷拿下畢原後，新封了一位畢伯，負責北岸統治，受左監崇侯節制。
“這個，屬下不知。”姜武如實回答道。
“如此反常，必有命令。”丸子輕笑道。
姜武抬頭看了看丸子，大大方方的回答：“姑娘聰慧異常，確實是族長的命令。”
崇濟與丸子默契的相看，陷入沉思。
羌人族長設計謀殺自已子女，那不符合人倫常理，也沒那必要。唯一的解釋就是路線洩密，被敵人潛伏暗殺。至於臨時改變路線，應事出有因。
要說羌人的敵人，那可多了去，關西漫山遍野的野人異邦，都有可能是敵人，也是大商的敵人。大商的外服區域，各族各邦今天是友軍，明天或許就是敵人。今天是主賓，明天或許就是對方的奴隸。
文明和大一統之前，搶劫勝過苦耕，強存弱死，乃自然法則。
“那晚被偷襲，可有異樣？”丸子接著問。
姜武小心翼翼答道：“那晚突然從四周衝出數百人來，先是聽到嗖嗖的弓箭聲，接著就看到一個個火把丟在我們的帳篷上，燃燒了起來，我們匆忙抵扛，老夫砍斷車架麻索，將小姐扶上馬，趁著夜幕撤退。”
丸子問道：“撤退途中沒有被攔截？”
姜武回答道：“並無攔截，一口氣跑下來，幸好那地勢還算平坦，沒有跌落馬來。天亮的時候就遇到了侯爺的接親隊伍。”
丸子問道：“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對方人數如此之多，組織如此嚴密，劫持或者殺害新娘子才能破壞聯姻，為何輕易的就逃脫了？”丸子不解，吶吶道。
姜武想說狼嚎的事情，亦想說出自已的推測，敵人多半是衝三郎來的，想了想沒再說話。
萍水相逢，逢人不必言深。
言多必有失，姜武決定有問必答，不問不答。
“你想跑去銀屏山尋人？據我所知，虞人根本不相信外人，擅自闖入視為侵略，死路一條。”丸子姑娘狐疑道。
她問了個敏感的話題。
姜武有點後悔坦白去虞人山脈。他行事謹慎，先入為主的以為世子一行知道他要去銀屏山，畢竟早上在侯府大鬧了一場，隔牆有耳，遲早也瞞不住。
姜武裝作心情放鬆，只能繼續避重就輕的回答道：“老夫聽聞侯爺早已派人前往事發地沿途多處探查，至今沒有三郎的下落。老夫心想著九曲河對岸的銀屏山，或許有一線希望。”
丸子冷冷的看著姜武，一字一句的問：“你還未告訴我，你如何進入銀屏山！那裡可是有女媧神殿，神殿那幫蛇人巫師可不會看你年紀大，放你一條生路。”
姜武額頭冒汗，破釜沉舟，只能說道：“老夫有一把吹箭，是虞人的信物。”
丸子果然如此的表情，問：“哦，吹箭在哪？”
姜武看了看崇濟，尷尬的回答：“老夫剛才登船，已經被阿二統領收走了，說是下船後還給老夫。”
丸子低頭親了世子一口，看著崇濟。那意思是叫他去喊阿二，丸子此時是個天線寶寶和福爾摩斯。
崇濟早就聽他們講話，聽的睡著了，被丸子親醒，打了個哈欠，剛才在馬車上的胡鬧，弄的他腰痠背痛，直想睡覺。
崇濟心裡想，新娘子已安全抵達，等著他拜堂。這事沒頭沒腦的，老頭子派人查了幾天也沒啥結果，又和他利益干係不大。
崇濟想想興趣寥寥，費勁的事情還是叫丸子去慢慢琢磨。至於那個便宜小舅子是死是活，關他屁事，他都沒見過，哪裡會用廉價的同情心去關心他。
崇濟越想越覺得百無聊賴，說：“怎麼又扯到吹箭來了。那虞人聽聞就是一群山民，守著一個山頭裝腔作勢。吹箭那玩意，老子在侯府瞧過，射程很短，兩頭一大一小，無非就是一把打獵的破玩意。要不是巫神教那幫老東西護著他們，哪裡有禁忌之地的說法，老子想去就去。”
“世子，奴家想要看嘛。”丸子不依不饒道。她還是想當女捕快。
“你個小妖精，看個屁。待會老子叫阿二送過來，給你看個夠。”世子拍了拍愛妾大腿。
姜武可沒心情看他們打情罵俏，心裡反覆叮囑自已：大小姐和虞梨樹的事情一字都不能說。
崇濟也不管丸子是否掉進了懸疑故事，呵欠連連，岔開大腿躺了下來，順手把還在苦苦推理，想當女神探的丸子拉倒，抱在懷裡，熟練的扯開她的衣裳，將臉趴在她的胸前，也不吸吮，含著閉上眼睛。
崇濟舒服的對姜武說道：“你下去吧，老子累了。”
說完，崇濟還不忘對外喊道：“膠鬲，叫瑛姑過來，侍候老子睡覺。”
姜武心裡憋著一堆話來準備應對餘下的審問，但聽到逐客令後，只能老老實實，輕手輕腳的倒退出船艙。
姜武臨走前還斜眼看了看這位玩世不恭的世子，心裡好笑又羨慕：“這姑爺傻不傻，是眾說紛紜。但這情節，百分百是真的，病的還不輕。”
姜武走之前，拍了拍準備去喊人的膠鬲肩膀，搖搖頭，開玩笑道：
“我們大小姐以後要當世子他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