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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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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招拆招沒意思,陰差陽錯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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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裡的兩個人在討論穿哪套衣服,更衣室外,被帶下去的侍女卻也並沒有真的被處罰。

按照皇家侍從的規矩,她犯下這樣大的錯事,原本是應該要被重罰之後,再調到比較清苦的地方去幹活的。

但是現下,以她這副儘管低眉順眼,但依舊完好無損的狀態來看,顯然她做這件事,並不是意外。而且背後的人,也願意保下她。

那侍女低著頭,恭敬地向面前人回話,“破處是肩線,比較容易損傷,看起來更像意外。而且那個位置不好縫補,上面沒有裝飾遮擋,穿上了就一定會被看出來,請大人放心,一切都很順利。”

面前站著的那人,只是靜靜地看了一眼那個侍女,並未讚賞,也並未責問她些什麼。他帶著兜帽,遮住了半張臉,露出的唇畔笑起,伸手勾住了侍女的下巴,大拇指細細摩挲著她的肌膚,如珍如寶地仔細。

“這樣好的容貌,她怎麼忍心讓你去受罰的。”他的聲音低沉,說話間的氣口緊湊,似是有體虛之症。

“大人謬讚了,奴一介侍女,擔不起大人這般誇獎。”那侍女老實,聽他這樣說,反而惶恐起來。

他也並不氣,只是輕輕鬆開了侍女,擺擺手讓她離開,“外面有給你安排的馬車,你可以回家去和你的家人團聚了。記住,你天生體弱,杖責二十之後斷了氣,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斐然這個人。”

斐然聽了這話,忙不迭地向面前那人道謝,預備跪下磕頭的時候,又被他攔下,“不必多禮了,快些走吧,待會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斐然匆匆垂首離開,跌跌撞撞地向園林外面跑去,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他看向不遠處門窗緊閉的更衣室,拿出通訊儀傳出了一封密信。

“事已成。”

已經遠離了帝都的車上,程呈看著通訊儀上顯示出的三個字,忍不住嗤笑,“小小騷亂,你應該能接得住吧,長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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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裡,唐生站在窗簾邊上,看了一眼窗外,“做戲也不知道做全套,連聲響都沒有,很明顯那侍女被人帶走了。”

一向小心謹慎的唐生,對這種很不嚴謹的行事作風表示了深刻的鄙夷。

程林正把那條裙子拖到了操作檯上,取下熱好的熨斗,細細地熨燙,“他就是要讓我發現這事情不對的,怎麼可能很嚴謹。”

“可惜了我們有替換的衣裳,要讓他們失望了。”唐生轉過身,從程林手裡接過熨斗,嘴裡叼著一支菸卻並未點燃,只是那樣夾在唇齒之間,說話間含糊不清。

他們的手指在接取熨斗時互相交錯,指腹的柔軟摩擦過手背,程林抬頭看了一眼他的側臉,緊繃的下頜線很鋒利,瘦削但不會讓人覺得瘦弱。

他好像一直都是這麼的嶙峋,從他們認識開始,一直如此。

程林站直了身子,沒有扭捏地由著唐生做活,她就在一邊,欣賞他附身時繃緊的脊背,曲線伶仃像一把薄刃,毫不費力地就能割開所有敵人的脖頸。危險,但讓她心安。

她伸手摸了一把他有些凌亂的髮絲,領口處尤其雜亂,“你的頭髮長了。”

唐生沒多在意,只是抬起頭看她一眼,用手自已捋了一下,輕笑,“是該剪了。”

對話有來有往,像極了尋常家庭裡,尋常的夫妻。

但程林只是這樣欣賞了一會,在唐生熨燙到袖口時,抿唇垂眸,“這套裙袍在我這裡,人盡皆知,他自然也知道。”

“可你就是要讓他知道,不是嗎?”唐生頭都沒抬,專注地熨燙手下的衣服,一寸一寸,毫釐不放。

“他知道,所以他並不是純粹的,希望我在花車巡遊上沒有衣服穿。”程林微微俯下身子,撫摸著裙袍上精美的花紋,“他要的,就是我穿上這身裙袍,站到所有人面前,站到君父的面前。”

她的手指慢慢移動,一點一點地撫過那上面所有的花紋,最後停在了胸口處,那專屬的一朵紫雲英。

“只可惜,他沒能看透君父,也沒能看透父輩的糾葛。”

那朵紫雲英就是證明,證明這身裙袍曾經,見證了先王后與國主之間的佳話。彼時他們少年夫妻,剛剛攜手突破重重艱險,登上高位,那一年的花車巡遊,破天荒的,在花車上出現了第二個人——被稱為常勝將軍的先王后。她就穿著這一身裙袍,手執權杖,胸口的紫雲英熠熠生輝,仰著頭,接受萬民敬仰。

程呈不要她出醜,他要她穿著這裙袍,勾起程京銘的回憶。

在他們夫妻美滿之時,這裙袍是他對先王后的寵愛。

但在他們夫妻存有間隙時,這裙袍的一針一線,都會勾起他對先王后,無窮無盡的愧疚。

愧疚這個東西,對於其他人來說,是悔恨,是遺憾。但對於一個君王來說,愧疚,就只會讓他逃避。

程林換上熨燙服帖的裙袍,拉開更衣室隔間的門簾,站在唐生面前,提起裙襬,像一隻驕傲飛舞的蝴蝶。

“但這就是我要的。”她的下巴揚起,時隔七年再一次端起公主的儀態,“既然主動做什麼都會被猜忌,不如看似被動地引導他們按我所想的去作為。”

“這不是見招拆招,這是順其自然但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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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車巡遊的號角吹響,隨著花車緩緩移動到中央大街上,路兩邊的民眾們,也看清了在花車上的程林。

紅金色的裙袍,滾金邊的斗篷,飛鳥橄欖繞枝的金色花冠,純金鑲嵌紅寶石的權杖。在陽光的反射下,她整個人都在發著光,如同雪山之巔緩步而下的神女,俯瞰世間,恩澤眾人。

人群開始騷動,每個人都拿出自已準備好的花枝,丟向花車上的程林。

這是國慶日花車巡遊的傳統,帝都的人民會提前準備好自家院子裡,最美麗的花枝,摘取下來,在巡遊這一天,丟到花車上,誰的花枝丟的最高,就代表著許下的願望一定能實現。

中央大街還沒行過三分之一,程林的花車上,就已經堆滿了丟來的花枝。

已經扔完花枝的群眾們,許過願望之後,便開始仔細端詳公主殿下的儀態,往日裡可是沒有這種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的。

可就是這幾眼,那些年長一些的民眾,在反覆看過之後,忽然開始低頭竊竊私語起來,他們交頭接耳,在人群中並不顯眼,但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怎麼了?快許願啊。”

“公主殿下看起來很眼熟。”

“說什麼呢,那可是公主殿下,你怎麼會見過。”

“我就是好像見過了。”

“啊,不是見過公主,是先王后。”

“是先王后,像,太像了。”

這話一出,更多人開始仔細打量著程林,那張本就和先王后相似的臉,穿著那年的衣服,相似的花車,相似的巡遊。

那不過是十幾年前,沒多少歲月更迭,帝都這些人多半都還記得那一年的盛典。當然也有了更多人,在人群中發出細碎的聲響。

“真像啊。”

繞過了每一條街道,花車漸漸地行至城牆下,巡遊結束,程林從花車上走下,要在城牆下,接受大祭司的祝禱,才算真正為國慶日畫上句號。

程京銘站在大祭司的身邊,儘管不能進行巡遊,但作為國主,他仍舊需要出席這場盛典,否則就是對程林的不認可。無論他心裡如何看待這個女兒,皇家的表面和平,他還是要維持的。

只是當程林從花車旁款款走來,左手執權杖,右手放在身前,漸漸在他的視線裡越來越清晰時,他的腦海裡也有什麼跟著,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而她胸口那朵紫雲英,徹底掠奪了他的目光。

程京銘的大腦開始嗡鳴,久遠的那天回到了他的記憶裡,而眼前的人,也和當年的人開始重疊。

記憶裡的喬灩言,也是如此刻一般,揚著下巴,穿著華服,左手執權杖,右手放身前,連手臂的角度都一模一樣,嘴角的弧度都完全重合。

他的記憶開始混亂,他的大腦不再清明,胸腔裡放在心臟的地方泛起鈍痛。

“灩言。”他喃喃。

但當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喬灩言,而是程林之後,如夢初醒。

程京銘強撐著笑意,看大祭司用手掌抵在程林的額頭上,唸完了那一段長長的祝詞。已經聽慣了的祝詞,在這時候顯得格外冗長,他從沒覺得這麼漫長過。

直到大祭司的手離開程林的額頭,將她從地上扶起,握住她拿著權杖那一邊的手腕,高高舉起。

階下的民眾們爆發出掌聲和歡呼,宣告著今年的國慶日又一次順利結束。

程京銘再也撐不住心臟裡翻湧的情緒,過去遺留下的疼痛像藤蔓一樣緊緊抓住他,讓他快要喘不上氣。

他的嘴角在轉身的瞬間放下,極力剋制戰慄,才能穩住心神如尋常般走開。

沉浸在國慶日的其他人看來,不過是身體虛弱的國主需要回去休息,提前離場罷了。只有程林,她越過高高舉起的左手臂,看向那個已經因為逐漸年邁,而有些佝僂的背影。

他離去的身影是那樣孤寂,微微晃動,那樣可悲。

但程林顧不上這些,她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回過頭來,綻開一個端莊得體的微笑,凝視著階下,她的民眾們。

“這些都是曾經的你,自已選的,君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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