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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轉眼一個星期過半，老楊的播主課程也漸漸步入正軌。
除了每日必須完成的基本功訓練之外，大家現在要面對的是各項藝考內容的訓練。
播音與主持藝術的考試分為：自我介紹、作品朗讀、即興說話、新聞評述、新聞播報這五個大內容，老楊安排學生們從一開始就給自己定下一份完美的自我介紹話術，背的滾瓜爛熟就行，而下面的四個內容就要靠長期系統的訓練來確保萬無一失了。
對於全班二十四個同學來說，這五大內容最難的可能只有即興說話與新聞評述，這兩個即興的東西想要獲得高分，就必須達到語音面貌良好、播報儀表出色、心理素質強大，還有腦筋轉得快、一針見血而不說廢話，甚至可以引經據典的水平。
老楊說商雲羅的基本功很好，各項朗讀能夠輕而易舉地理解文字意思，一字一句能夠處理地很好，尤其是普通話很標準，是現在去考普通話證書都能輕鬆達到一級乙等的程度。對於他而言，現在對他的各項系統訓練，就像是在給一個骨架增添血肉一樣。
商雲羅很開心，自己似乎終於有一些很厲害並且值得誇耀的東西了。
一節即興說話課的課前，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
司念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疲憊不堪。
“林林，老楊這麼喜歡你，你能不能去跟他說說，把我們的作息時間往後調半個小時啊……”
其實在個地方的作息時間與商雲羅在高三的作息時間沒什麼差別，所以商雲羅還能夠習慣。
商雲羅面露苦澀：“小姐姐，我還想多活幾天。你晚上爭氣一點，少打點遊戲，這樣天天就會有用不完的熊勁了。”
司念象徵性地仰天大哭，哭了一秒就又趴了下去，爭分奪秒地補覺。
當司念迷迷糊糊醒來，這節即興說話課已經開始了。
“老規矩啊，大家從我這抽題目，三分鐘的準備時間，三分鐘的講述時間”老楊說著，將手裡的題目卡分給第一個人。
周天抽到的題目是：你贊同“人之初，性本善”嗎？
他掏出一支筆，在題目卡背後的空白處開始寫寫畫畫。
時間很快就到了，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講臺。
“大家好，我抽到的即興說話的題目是：你贊同‘人之初，性本善’嗎？”
“這句耳熟能詳的話來自於我們的啟蒙經典《三字經》，是儒家哲學一直秉承的性善論，孟子認為人天生是善良的動物，擁有向善的渴望。但荀子也提出過與之相反的論點，其為‘性惡論’。其實這兩大論點無非是百家爭鳴的一個體現，眾說紛紜。”
周天停頓許久，繼續說道：“如果必須選擇一個論點支援的話，我選擇‘性惡論’。”
“我並不認為人性本善，人的本能就是將所有利於自己的東西集於本身，嫉妒憤恨是本能。嬰兒啼哭，是需要母親殫精竭慮地哺育；尚未被知識開化的孩童，經常會以昆蟲小鳥為玩樂，甚至虐殺；一個成年的人，同樣也會為諸多利益去做不齒的事情。如果人的天性本善，那為何會有道不清數不明的惡事發生？”
“但我支援性惡論，並不是說明我對這個世界和人類這個種族抱有怨念，我恰恰是希望這個世界更好、人類這個種族更加繁榮，才會支援這一論點。因為我認為，正是因為人的天性本惡，開明教育才顯得如此的重要。其實善惡本就是人類賦予的概念，只不過‘善’是我們人類社會所垂青的，人人都希望他人‘善’，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先賢不倦地教誨人們要從‘善’。人性本惡，而那些善良的人，都是透過後天的教育以及見識，將自己慢慢變成一個可貴的善良的人，這無異於佛學中的‘成佛’、道法中的‘證道’。”
“人生就是一場試煉，如果我們從擺脫了天性中的惡，成為一個善良的人，那麼，我們這一生就算是無憾了。最後，祝願我們都能成為一個善良的人。”
周天說完這些，只感覺自己都要成為一個貫通佛儒道三家的大師了。
他的這些說辭，確實讓臺下的所有人眼前一亮。
大家都驚覺，原來這個平常看起來嘻嘻哈哈的東北小夥兒是一個這麼有思想的人。
老楊抱著胳膊，暫時沒有發表任何評價，但他的眼神已經在告訴大家，他很滿意周天的即興說話。
2
司念抽到題目的一瞬間就有些焦急。
她的題目是：被愛的前提是漂亮嗎？
這個問題甚至將她給問住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向商雲羅求助，商雲羅看了看題目，又看著她優越的臉蛋，瞬間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很好回答嗎？”商雲羅聳聳肩。
“為什麼？我又不漂亮。”
“我跟你們這群美而不自知的人拼了！”
司念或許是真的美而不自知。
與陸雙雙那種“淡顏初戀白月光”的美不同，司念更多的是美在優越的骨相，她的素顏已經很讓人豔羨，更不用說，若施以粉黛。
如果陸雙雙是向日葵，那麼司念更像一朵隱忍著不願意盛放的紅玫瑰。
司念在狀況外：“我們現在討論的真的是這個嗎？”
商雲羅找補道：“被愛的前提並不是漂亮，但漂亮更容易被愛。”
司念眼中充滿著不可置信：“我可以理解為你說了一句廢話嗎？”
商雲羅笑著搖了搖頭，在司唸的眼中，他這樣做，一般就是要語出驚人了。
“這是你的題目，我可不能多說什麼幫你作弊啊。我就說一句話吧，至於能不能體會到精髓，就看你自己了。”
“洗耳恭聽。”
“若無乍見之歡，不妨去見第二面。”
司念只覺得心猿有羈、意馬歸籠，一切的思路瞬間就開啟了。
她站上講臺，開始了腦海中已經成型的講述。
“大家好，我抽到的即興說話的題目是：被愛的前提是漂亮嗎？”
“在我抽到這個問題的往前數十年人生裡，我從來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我認為我不能給出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答案，但我認為，被愛的前提就是漂亮。”
“在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許你會認為我是一個虛偽、可笑甚至可怕的人。但我所說的，確實是這個時代我們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首先還是說一句大家都耳熟能詳的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們姑且把仁義道德放一放，把滿口的虛偽說辭拆穿，不論是交友還是擇偶，倘若擺在你面前的是美麗與醜陋的兩個極端，如果可以選的話，我相信大家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美。愛美是天性，人不能無端地違背天性，否則和中世紀禁慾的愚昧教徒有什麼區別？”
“說道這裡，也許你會覺得我的論述到此結束，其實不然。”
“我們必須要承認漂亮的人有被愛的先決條件，也必須要知道，任何人都有被愛的權利，平凡或醜陋的人，都可以被愛。如果說，美麗是入場券，那麼一個人的良好品質、優秀性格，便是與之相處過程中的正式節目。你的外在引起了我想要了解你的興趣，但你的內在才是我要不要繼續與你相處的關鍵。”
“我們都愛美，但不要去盲目地愛，愛上一個‘珠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我們的生活中亦沒有那麼多美人，我們大家都是平凡的，那麼在交際中，若無乍見之歡，不妨去見第二面——如果ta的樣貌平平，沒有讓你感到驚豔，不妨沉下心來去看看ta的心吧，或許是跳動的、熱烈的、無比驚奇的呢。”
教室內響起了掌聲，商雲羅由衷地為她鼓掌。
輪到商雲羅時，老楊手上的題目卡已經不多，商雲羅沒有猶豫，隨手抽了一張，翻起一看，有些怔愣。
“什麼是正確的戀愛觀？”
湊近看題目的司念和周天紛紛表示幸災樂禍，看來老楊今天埋的幾個地獄級難題已經被商雲羅抽中其一。
事實上，越是這種寬泛的命題越難講述，答題者把握不好，往往會是漫無目的地講述流水，沒有重心，於是，商雲羅決定咬文嚼字，劍走偏鋒一次。
3
商雲羅走上講臺，不經意看了眼窗外。
他驚覺，今天天氣不錯。
窗外陽光明媚，穿透崩壞風格的爆炸雲，懶懶散散地灑在遠山。
層林盡染，色彩千變。
他的心情平復了許多，沒有了絲毫的緊張。
“大家好，我抽到的即興說話的題目是——什麼是正確的戀愛觀？”
他停頓片刻，發現老楊在內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齊。
商雲羅早已見怪不怪，因為商雲羅總會語出驚人，另闢蹊徑，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關於期待他的發言這件事，似乎早就成了大家的習慣。
“先說我的觀點，我認為世界上不存在正確的戀愛觀。”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大家似乎很驚訝，這在我的意料之內。在開始我的講述之前，大家不妨思考一下，‘正確’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商雲羅停頓片刻，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無論是‘正確’還是‘錯誤’，還是剛才周天即興說話內容中的‘善’與‘惡’，在我看來都是人類賦予其意義的評判標準而已。那麼，既然是評判標準，就應該用來評判合適的事物，我認為，‘愛’是不適合用標準來約束和評判的，所以，我認為這個世界也就根本不存在正確的戀愛觀。”
“姑且讓我先列舉兩種在常人眼中‘錯誤’的戀愛類別：早戀、同性戀。”
“假如以所謂‘正確’的戀愛觀來評判早戀，這種行為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吧？可，早戀的定義又是什麼呢？是否有哪一條例律給予了早戀一個清楚的定義？我想沒有。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對於愛情懵懂，是天性，多麼正常的事情，如果要給這種天性加以禁錮，稱其為‘錯誤’，豈不是荒謬至極？”
“假如以所謂‘正確’的戀愛觀來評判同性戀，這種愛戀也絕對是不被允許的吧？可，同性戀只是一種情感與性的傾向，並非洪水猛獸，也並非精神疾病。是否又有哪一條例律規定了，只能夠異性相吸？基因只決定了身體構造，沒有決定人類該愛誰。”
“‘正確’只適合去評判哲學上的三觀，即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用來評判戀愛觀的。那麼為什麼這些愛情很難被世界所接受呢？我想只是因為它們不一樣。在這個世界上，不一樣的東西，總是要經歷質疑和偏見的。我想，任何愛情都值得被尊重，沒有人擁有權力，對他人的愛情指指點點，更沒有權力表現出偏見和質疑。”
“如果非要界定正確，那麼何為正確，在不對社會公共秩序造成影響的情況下，我認為的正確，就是正確。”
說完這些，商雲羅有些發抖。
他的回答其實太過於劍走偏鋒，眾人聽到這個題目時，最初以為商雲羅會對當下快餐式的愛情進行一個剖析和辯駁，但倘若商雲羅真的這樣說了，大家也就得不到這麼精彩的答案了。
其實對於快餐式愛情的剖析，他並不是沒有思考過。
他的身邊也有太多太多所謂的一見鍾情。
有很多人，或許只是一個對眼被皮囊吸引，或許只是聊了幾句比較投機，就立馬確定了戀愛關係，在完成必要與不必要的僵化流程，在新鮮感褪去之後，又像煙花盛放過後馬上黯淡下來。
從前戀愛是一種很重要的情感，像久旱逢甘霖，像長夜見天明，是這情感中二人的精神寄託，人們往往一說好就是永遠。
真心的人永遠不遇到真心的人，往往是不真誠的人在肆意嘲笑著狂歡。
所以，究竟是誰辜負了真心呢？
抽到這個題目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不知何處去的雙雙。
想要付諸真心的人，連機會都沒有。
他只是個十幾歲的男孩，對於所謂的愛情能夠有什麼樣的見解呢？他所說的一切，只是他的真實所想，一直所堅信的罷了。
商雲羅手腳冰涼地下了講臺，司唸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
司念評判一個人的標準很簡單，她的心裡有一個評分曲線圖，商雲羅在她心裡的評分，隨著剛才的那番話直線上升，到了心尖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