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兩位警官好，您坐您坐。”吳悠緊張地在衣襬上擦擦手，正準備拉兩個凳子過來，就被年長警官攔下了。
“不麻煩您，我們問幾個問題就走。”年長警官和藹地笑了笑，“可以和宋同學單獨聊一下嗎？”
宋子言抿了抿唇點點頭，感覺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病房沒有開窗戶，空氣凝滯，讓他有點呼吸困難。
吳悠向他遞來擔憂的一瞥，想說什麼又止住，還是走出了病房。年輕警官探手把房門關緊了一點，這個舉動讓宋子言更緊張了。
“同學你好，我姓張，你叫我老張或者張叔都行。”
年長警官像是看出了他的不適，自已拿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溫聲道，“我女兒跟你差不多大，也在B市唸書，但高考考得沒你好，只去了一所211大學，呵呵。”
“啊那……那還挺巧的。”宋子言乾笑了兩聲，有點尷尬，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他向來不會應付這種來自陌生長輩的客套，但這份尷尬確實將緊張沖淡了不少，直接將他拉到了熟悉的社恐模式裡。
“別緊張，就當普通聊天就行。”張警官笑了笑，“可以講講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抱歉，張警官，我現在頭很痛，一下想不起來之前具體發生什麼了，您能幫我捋一下經過嗎？”
這是宋子言在警察來之前緊急想出的辦法，他得先知道李曉峰去警局之後都說了什麼、警察們又對事情瞭解到什麼程度。為了避免嫌疑，他沒有微信聯絡李曉峰，所以張警官就是唯一一個突破口。
還好他現在頭真的很痛，裝出一臉病容再簡單不過了。
張警官頷首，向一旁的年輕警官示意：“小孟，你大概講一下吧。”
“是，張隊。HT大學第六教學樓的監控記錄顯示，昨天夜間21時左右，A系博士研究生陳軒和李曉峰進入教學樓，22:30左右保安給教學樓落鎖，但並未見到二人離開教學樓，4:30左右陳軒從樓頂墜亡。”
小孟警官講話有條不紊，“大約五分鐘後宋同學出現在樓下並進入教學樓，4:50左右保安抵達現場並報警，宋同學被救護車送往醫院，之後就沒什麼了。”
聽這段描述的視角，至少能夠確定教學樓樓下有一個攝像頭，錄下了所有人進出大門的畫面，但天台上有沒有攝像頭呢？
從樓頂墜亡……從字面意義來看，到底被定性為跳樓自殺還是謀殺尚不確定，也有可能是警方不想透露。從這裡推斷不出來李曉峰的說法，也推斷不出天台上發生的事有沒有被錄下來。
但可以確定的是，宋子言自已並沒有嫌疑，因為死者墜亡發生在他出現之前，那時他還在樓下，應該有被監控攝像頭拍到，而且他也並不認識這個叫陳軒的人。
想到這兒，他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同學，關於死者的資訊不要外傳。”一番話畢，小孟警官補充道。
宋子言點點頭，皺眉思索了片刻，在心裡飛快核對了一下時間線，這才開始慢慢講他幾小時前剛剛編好的故事。
“我半夜去六教，是因為我的電腦充電線落在教室裡了，昨晚趕畢業論文急用，寫到電腦沒電才發現。我就想著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
“到六教樓下的時候，我剛把車子停下，就看到有人跳樓了。樓頂當時還有另一個人，我以為他也要跳，就想趕緊衝上去看能不能救人，沒想到門是鎖著的。當時太緊急，來不及去找人，我只好拿車鎖把玻璃門砸開。”
“上去之後，我才發現樓上那個人我認識，就是剛剛提到的李曉峰，他是我高中時認識的直系學長。”
講到這兒，宋子言假裝咳嗽了兩聲，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抿了一口，給自已留了幾秒鐘思考的時間。
以下要講就是重點內容了，但感覺怎麼編都免不了有疑點。
如果天台上有攝像頭，他為什麼要撲倒在地、又為什麼會割腕受傷，這一系列奇怪動作在旁人看來肯定無法理解，他想破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難道要說他是不小心把刀子戳到手上的？
如果天台上沒有攝像頭，那麼對李曉峰而言，他接下來說的話將至關重要。是自殺，還是他殺？找不到其他證據的話，他就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而且……李曉峰當時叫他小心背後的東西。莫非他也能看見那東西？
“然後呢？”張警官仔細觀察著他的表情，“後面發生了什麼？”
“李曉峰當時站在天台邊上，我怕他掉下去，就想趕緊過去把他拉住，沒想到自已絆到東西摔了一跤。”
宋子言沒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然後我褲兜裡揣著的削筆刀就扎到了自已手上，我本來帶著它是想防身用的。後面的事我記不太清，應該是暈過去了吧。”
“你剛剛說你認識李曉峰，能講講你對他的瞭解嗎？”張警官問。
沒接著問小刀和割腕的事——看來是過關了。他沒有直接嫌疑，警察可能也並不在意他是怎麼受的傷。
“他高我兩屆，高三的時候他回校宣講，我那時加了他的微信，但後來也沒怎麼聯絡過。”宋子言實話實說。
“那你認識龐宏宇和陳軒嗎？”
“陳軒就是昨晚跳樓的那個人吧？我對他好像沒什麼印象，應該是不認識。龐宏宇……”
宋子言皺起眉頭，突然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但一下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小孟警官在一旁插話道：“龐宏宇是陳軒和李曉峰的導師，十天前在同樣的地點墜樓身亡，你應該聽過吧。”
那這麼說來，同一個課題組的導師龐宏宇和研究生陳軒相繼墜樓身亡，幾小時前如果不是他及時趕到吸引走了火力，李曉峰恐怕也難逃厄運。
難道是有人和龐宏宇有仇，想在殺了他之後把他的整個課題組滅門？
宋子言被自已誇張的想象雷到了。
“不好意思，警官，”他搖了搖頭，“我不是A系的學生，對這位老師也沒什麼瞭解。”
“好的，感謝同學配合。”張警官點點頭，向他和氣地笑笑，站起身來道，“好好休息，之後如果有什麼問題我們會再聯絡你。”
—
兩位警官離開後沒多久，吳悠就躡手躡腳地推開了病房門，結果正好碰上宋子言在換衣服，病號服上衣脫了一半，半個腦袋還卡在衣領裡。
兩人僵硬地對視一眼，尷尬的氣氛悄然滋生。
吳悠“啪”的一聲退回去把門關上，宋子言手忙腳亂地把病號服拽下來，換上自已的T恤，趕緊起身去開門。
“吳導不好意思，剛才我忘鎖門了。”他尷尬地乾笑兩聲。
“沒事沒事，是我忘了敲門。”吳悠也尷尬地乾笑兩聲，清了清嗓子，“警察走了？”
宋子言點點頭，就見吳悠左右看看，然後一臉嚴肅地湊過來，壓低聲音道：“你老實跟我說，你大半夜跑去六教幹什麼？你的手腕又是怎麼回事？”
“我是不小心——”
“別跟我撒這麼低階的謊，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割腕了。我知道臨近畢業事情很多很雜，你如果覺得壓力太大，隨時可以來找我或者班主任聊聊，但凡我們能解決就一定會幫你想辦法。”
“像昨天那個同學，自已一下子想不開就跳了樓，但其實這種情況學院會幫忙換導師的，也不一定需要延畢，情況可能根本沒有那麼糟。”
吳悠重重嘆了口氣，“所以你不要一聲不吭地就跑去拿自已的生命開玩笑呀。現在遇到的困難都是暫時的，你以後還有很長很精彩的路可以走呢。”
宋子言剛聽了兩句就意識到她誤會了，但他沒有插言打斷，只是默默聽著，一時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這些年來父母對他不聞不問，除了幽靈哥之外他也沒什麼朋友，這樣的關懷和勸導，他已經許久沒有聽過了。
待她說完，宋子言才低聲道：“我明白，吳導。這次真的是不小心，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吳悠看上去半信半疑：“你保證？還有，你為什麼大半夜去六教，又是怎麼碰上那兩個人的？”
不會是什麼團體自殺吧？她曾經聽過青少年群體中類似的案例，又覺得這種猜測未免太恐怖了一點，不太好問出口。
宋子言把之前講給警察的故事又重新說了一遍，並再三保證這只是個意外、以後再不會發生，吳悠這才放下心來。
她本想在這裡再陪床一天，但他堅持自已能照顧自已，信誓旦旦地說住院一回生二回熟、一個人在這裡沒問題。吳悠看他現在能正常走動，面色也好轉了不少，也就先回學校了，走之前囑咐他住院期間好好休息。
但輔導員前腳剛走，宋子言後腳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他得趕緊回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