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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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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維那精心編織的蛛網之中,雲清終得窺見父親的輪廓,卻不知這僅是其佈局的冰山一角。他靜默如淵,耐心編織著一張慾望與權力的巨網,欲將雲清的意志玩弄於股掌之間,以無盡的煎熬為餌,等待那崩潰邊緣的妥協,屆時,不論條件何等苛刻,她都將無力反抗,唯有遵從。

心懷慈孝,反成軟肋,雲清的救父之心,恰成了安維手中最易操控的弦。操縱人心,玩味算計,安維在這權謀棋局中游刃有餘,昔日僅憑雲錦兩匹、螺鈿妝匣一對,便輕鬆俘獲張德旺之心,藉此躍升財富之巔,其手段之高,令人歎服。

此行京城,安維不再是他,而是搖身一變成為朝鮮人仇世,朝鮮皇室英親王府中的家臣。再度與張德旺之女雲清對弈,只是這場遊戲,他已布好了天羅地網。

面對安維,雲清強壓怒火,眸中閃爍著冰雪之色,靜待他新一番的狡詐佈局。

“雲清小侄女,許久未見,風采依舊啊。聽說這‘珍饈坊’已名噪京都。”安維皮笑肉不笑,全然不顧雲清那冷若寒冰的視線,自顧自地虛偽寒暄。

“侄女”二字,如針刺骨,雲清心底冷笑,此人與我,仇深似海,一句稱呼,便足以令她心生嫌惡。望向那保養得宜,卻令人生厭的面容,雲清暗自幻想,若海參真有毒,安維此刻恐怕已五內俱焚,痛不欲生。

“安大官人,你我並無瓜葛,這般親暱,未免太過。還是直呼我張老闆為好,這樣咱們做起生意來,也更顯乾脆。”

雲清冷言以對,令安維措手不及,本以為海上一役已徹底擊垮了雲清,此刻卻見她傲骨仍在,毫無乞憐之意。

“安大官人,海上安排我與父親相見,可謂用心良苦。此番京城相會,你有何目的?莫非是為了贖金而來?”

話語如鋒,直指安維面門,不留絲毫情面。

安維鼻翼微張,嘴角抽搐,怒意一閃而過,旋即又恢復了那虛假的笑容,彷彿一切波瀾從未掀起。

“張老闆,我可聽說,你父親在朝鮮過得頗為滋潤。什麼海上相見?你已然見過他了?”

“別裝蒜了,那孩子送來的字條,不是你授意的嗎?在金州的船上,我親眼見到了父親。”

“哦?我還得知,你與玄敏優交情匪淺,贈他重金,讓他在朝鮮蒐羅我的訊息,為你通風報信。”安維狡猾如狐,慣於掌握主動,不容絲毫質疑。

玄敏優被安維挖出,雲清不禁感嘆其手腕之強,難怪李譯官引薦玄敏優之後便退居幕後,即便是軟弱如他,亦知官場險惡。

“不錯,玄敏優是我的朋友,我託他打聽父親的訊息,合情合理。倒是你,安大官人,是用了何種手段,得知我和玄敏優的關聯,又對他做了些什麼腌臢勾當?”

“腌臢?玄敏優兩邊收好處,左右逢源,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安維不屑一顧。

“安大官人,直言不諱吧,你此行目的究竟是什麼?”

“爽快!我來,是為了與你做一筆交易,交易成功,我便安排讓你父親回家!”

雲清眼前一亮,卻又警覺,莫非是陷阱?她沉吟片刻,目光如炬,直視安維:“何等交易?為何非我不可?”

“弓角。”

又是弓角,那避無可避的弓角,那擺脫不了的弓角。

“以你財力,僱人購之即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雲清質問。

“大明禁售弓角,更嚴禁出境。此事需有能力者,且聽話之人。你經營‘珍饈坊’有方,又急需我的幫助,正是最佳人選。”安維洋洋得意,胸有成竹。

“淮城街頭,私販比比皆是,你派人走上一圈,便有人主動上門。恕我直言,找我買弓角,實屬多餘。”

“你只需回答,這買賣,你做不做?”

安維對雲清的熟稔頗感意外。

“張老闆對弓角之事見解獨到,此事交由你辦,再合適不過。”他目光灼灼,靜候雲清回應。

“安大人此番籌謀,所需弓角幾何?”雲清謹慎發問。

“兩年為期,若能集齊三千副弓角,我保證令尊安然歸來。”安維開出了條件。

雲清對這條件並不滿意,“我如何信你?”她質疑道。

“這便是你的考驗,”安維冷聲道,“你必須決定,是冒險一搏,換父親平安,還是坐視不理,任他異國他鄉受苦?”話語中帶著不容反駁的威嚴,企圖以此震懾雲清。

雲清並未被這氣勢所撼,她坦然相對,心中已有盤算。

嶽府外,雲清焦慮徘徊。適才前往錦衣衛尋嶽天成,卻被拒之門外。

不久,鬍子頭走出大門。“雲清姑娘,二少爺出差山海關,明日才能回。若有急事,可留下字條,他會看到的。”鬍子頭善意提醒。

雲清手握羊毫,墨舞宣紙疾書下,“急報!密事亟待面陳!” 字條一成,她轉身將這承載重託的箋紙遞給了鬍子頭。抬首間,她目光穿透淡淡暮色,緊緊鎖在嶽府門楣高懸的金漆牌匾之上,心中暗誓,拯救父親的萬般祈願,皆繫於此一門第輝煌。

憶往昔,在應天府的溫柔光影裡,與周掌櫃並肩秦淮河畔,酒香氤氳中互訴心聲。周掌櫃輕描淡寫的一句,孤身赴朝鮮尋親猶如攀天之難,何不謀求聖旨以解救人性命,當時只覺是酒後妄言,未料今日方悟其言之深意,如醍醐灌頂。

世事如棋,一子一局。雲清始悟,凡塵諸事,若自身力不能及,不妨巧借東風,依託權勢,假他人之手以成已志。此刻,萬事俱備,只待那最後一縷東風吹來,啟航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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