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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在下面空空的座位中一眼就望見了兩位天真從容的白髮老者。
二人只顧在座位上推杯換盞,完全不理睬喧囂的旁人。
這等自在逍遙的氣質,是完全不能偽裝出來的。
看見二位隱士,蔡瑁感到一股冷意,牙齒都在發抖。
他急忙在人群中用眼翻找,找那幾個沒用的侍衛。
只見站在一旁的牆角有幾個不敢抬頭的侍衛,顫巍巍地迴避蔡瑁銳利的眼光。
蔡瑁知道,這事讓他們辦砸了。
他慌忙地亂嘆一口氣,搶在劉夏開口前上來阻攔。
“主公!大公子他......他是準備了禮物。”
蔡瑁慌不擇言,不知道該找個什麼藉口把劉夏堵回去。
“其實......其實臣這場大勝,就有大公子的功勞在裡面。”
“這份壽禮是我和大公子一起送給主公的。”
“所以剛剛大公子在臣獻禮的時候欲言又止。”
帳下的臣僚們覺得十分詫異,開始窸窸窣窣地議論。
“不對呀!蔡將軍和二公子是一夥的呀,怎們會和大公子一起送禮呢?”
“蔡將軍如今這番行事,是不是這立儲的風向要變吶?”
“也不一定,蔡家人最懂投機,說不定他們兩頭押寶也未可說。”
“咱們勢單力薄,堅定地站好立場就好了。”
“如今二公子勢大,咱們一齊擁護二公子準沒錯。”
蔡瑁這一反常的言行讓眾位搖擺不定的中間派有些動搖,剛剛極限跳反的那幾個人開始有點兒後悔。
而劉家三父子更是摸不著頭腦,他們都不知道這蔡瑁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蔡瑁不顧眾人的驚訝,一直開口堵著劉夏說話,生怕他把兩位隱士請了出來。
“如今,酒宴也吃了,各家臣僚和使節禮也送了。”
“主公您在這大殿空坐了好幾個時辰,那你上了年紀也禁不得久坐。”
“我看今天這宴會,就開到這裡吧,大家散了吧!”
蔡瑁連聲招退,大家不明所以,紛紛望著劉表,準備離場。
劉表忙叫住騷動的眾人,對舉止怪異的蔡瑁說:“德珪,你今天怎麼了?”
“大家都別走,我這六十大壽還沒有盡興呢,留下來與我同樂啊!”
蔡瑁苦口婆心地勸說:“主公!散了吧,今天這宴會開了好幾個時辰了!”
一邊說話他還一邊哄退眾人,暗中還觀察著劉夏的眼色。
劉表怒地猛拍桌案,“蔡德珪!你今天是有點兒恃寵而驕了!我這六十大壽你是要給我攪了嗎?”
二公子劉琮也不知道舅舅蔡瑁是不是被鬼上了身,今天行為頗為怪異。
他也勸說道:“舅父,快退下吧,不要惹父親生氣了。”
蔡瑁依然在掙扎,想要透過自已的大鬧讓劉夏不能引薦龐德公和水鏡先生。
他的舉止慌張忙亂,言語前後交疊矛盾,完全失去了大將軍的風度。
在劉夏看來他這一切都是這樣蒼白無力。
他之所以縱容蔡瑁在堂上鬧這一番,是因為他還在極力勸說大公子劉琦親自將二位隱士引薦出來。
但是劉琦此刻只想早點兒結束這要命的宴會,心底裡膽怯,行為上逃避。
此次宴會傷及了他脆弱的尊嚴,他根本聽不進去劉夏的好言好語。
劉夏再也忍不了了,起身撥開人群,也撥開上躥下跳的蔡瑁。
蔡瑁覺得一陣絕望墮入谷底,這幾年精心準備的壽宴露大臉改變儲位嗣子的計劃泡湯了。
“主公!大公子的禮物不止這封戰報。”
“還有!”
“就是名動天下的兩位大賢!”
“襄陽龐德公和潁川水鏡先生司馬德操!”
此言一出,空曠的廳堂內數百人頓時鴉雀無聲,連座上的劉表和一旁的行令官劉琮都呆在了原地。
諸位臣僚下意識地不敢相信,但是出自屢創奇蹟的劉夏之口,也不是沒有可能。
劉表這些年為了請這兩位賢人,可以算是費勁了心血與智謀,長久都未能成功,幾乎成了他一塊心病。
自此大家不敢在府衙妄提二位的名字,恐招惹出劉表的不悅來。
此時眾臣屏住了呼吸,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了劉表,嘴裡不敢發一言。
劉表神情溫和,言語平靜,“劉夏啊!話可不能亂說,別為了給大公子長臉到頭來反而連累了他。”
“這二位大賢是我荊州的仕心民心,從來清淨雅修,不願踏入我府衙半步,你怎可擅開他二人的玩笑啊?”
劉夏回答說:“無需主公多言,請往臣的座位上看!”
瞬間,堂內數百人一起回頭,身法迅速,步調統一,都迫不及待要見識兩位真人。
寂靜的廳堂一聲轟然,眾臣僚開始低頭小聲議論。
劉表在座上離得太遠,他雖不知真假,但還是難掩興奮,從座上下來,慌忙地快要跌倒。
他撥開層層議論的官僚,只見兩個怡然自得的白髮老者。
只聽得有官僚私下細語,“這兩位就是龐德公和水鏡先生嗎?看著不像啊?”
“傳名於世的大隱士都是高潔優雅,坐臥行動氣度非凡。”
“這兩個老頭怎麼如此不拘小節,看起來像是鄉野的農夫。”
眾人的議論尖銳刺耳,劉表看得也有些懷疑。
他忙問一旁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大公子劉琦,“這就是你請來的龐德公和水鏡先生?”
“你不是在糊弄我吧!”
老爹的一句話又把他問得渾身發抖,他本就沒有信心,此時更是支支吾吾地說不了一句整話。
劉表拿定了主意,這就是劉琦拿來糊弄自已的。
他對劉夏呵呵一聲,“劉夏啊,我都說了,別幫不了劉琦反而害了他。”
劉表猛地甩了一下袖子,有些怒怨地哼了一聲。
他正要轉身就走,只顧飲宴的二位賢者才放下了酒杯。
他們一人喚了一聲,叫住了劉表。
“景升公,人逾耳順高年,更應當平心靜氣,才能福壽無極啊!”
二人從座位上站起,剛剛喝酒時那股東倒西歪的勁頭立馬消失。
兩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一身素白,峭然而立,就像兩座玉山。
劉表瞪大了眼睛,雙手開始有些顫抖。
水鏡先生朝著人群中虛著眼極力辨認二人的荊州主簿蒯良問道:
“蒯主簿,可曾記得你當年渡漢水時咱們曾同一條渡船,船上聊不盡興,下船後又在酒館搏戲喝酒,三日三夜啊?”
蒯良從人群中站了出來,到了近處,好像大夢方醒,認出了水鏡先生。
“先生您雖容顏老邁,但風采不減當年!”
水鏡先生又朝著人群中的荊州別駕劉先說:“劉別駕,你前兩年曾到鹿門山為您的外甥周不疑求書,得我真傳七卷,如今學得怎麼樣了?”
劉先也站了出來,皺著眉頭回憶龐德公的樣子,忽然靈光一閃,連忙大禮拜揖。
“果然是先生!一別數年,先生仍然如此硬朗,可喜可賀啊!”
聽了兩位的印證,劉表按耐不住激動,衝上來顫抖著握住二人的手。
“兩位先生!表這些年數次相邀,今日終得誠報啊!”
“剛剛是我有眼無珠,真人當面,反而迷了雙眼,是我老糊塗了!”
劉表躬身施了大禮,頭都快要點在地上。
眾家臣僚見此狀嚇壞了,一個個的腰彎得比劉表還低。
廳堂之內,兩個老頭和劉夏兀自站立,享受著荊州臣僚的膜拜。
二位賢者連忙攙扶,“劉荊州您不必自責,實在是我二人氣度太淺,才讓荊州您誤會了。”
劉表起身來,握住二人得手,幾乎是老淚縱橫。
他轉身執著二人之手,對眾人說:“我劉表有幸,今日盡得伯夷叔齊!”
伯夷叔齊,古來賢德隱士的祖宗,也是王朝民心的化身。
荊州臣僚爭相跪拜,就連外來的使臣都不自覺屈膝,也有感於二位大賢的歸附。
喜不自勝的劉表轉身拍著劉琦的肩膀,“琦兒,這回你乾的好啊!”
窩囊了一整場宴會的劉琦忽然直起了身子,整個人都神氣了起來。
“父親,這都是孩兒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