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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夏驚訝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白髮老人，一副和藹慈祥的樣子，不細看還以為是讀過書的先生。
一副儒雅的麵皮，看起來不像是強橫暴虐的土匪。
劉夏換了一個笑臉，試探地問：“哦？老丈，這麼說您以前是個鋤強扶弱的俠盜？”
老頭搖了搖頭，滿臉笑意地回答道。
“不！我是個恃強凌弱的惡盜。”
劉夏蹙緊了眉頭，驚訝地看著老丈，說不出話來。
反而是老丈的笑聲打破了寂靜。
“年輕人，你不要害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老丈輕輕嘆息了一聲，開始娓娓道來他的過往。
“我原來是這八百里野牛嶺老君山三十六寨中的一個大寨主。”
“年輕的時候我慣會殺人，無論貧富貴賤，我是一概都不放過。”
“再燙的鮮血濺到我身上，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憑藉著強硬的手段和殘暴的性格征服一眾山賊，鰲裡奪尊。”
說完了這些，劉夏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看不出來這個老神仙一樣的老頭居然如此殘暴不仁。
而且這個老頭還是野牛嶺聯保軍的元老，劉夏這個南陽軍首領與野牛嶺聯保軍有不解的仇恨。
越想越緊張，劉夏緊緊地抓住了被子。
老丈看他緊張的樣子，連忙為他寬心。
“年輕人，我都說了，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說完他又接著開始講述他年輕時的故事。
“我殺了一輩子的人，到後來覺得實在沒意思了，就來到這伏牛村居住。”
“人上了年紀其實特別在意那些身後之事。回想我這一生確實造孽過多，所以我才想做些善事來積些陰德。”
“佛教裡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能就是這個意思吧。”
老丈說話平淡釋然，看起來像個局外人一般講述。
聽完他這一番言語，劉夏心裡面五味雜陳，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位老人。
他只能尷尬地點頭賠笑。
劉夏便扯開話題問：“這伏牛村在哪兒？”
“伏牛村坐落於八百里野牛嶺的兩座主峰「老君山」和「玉皇頂」之間的一片平坳。”
“這裡算是一片化外之境。”
劉夏有些不解：“什麼叫做化外之境？”
“化外就是王化之外，這裡是野牛嶺上的山賊開闢的一片村子，不受官府的管轄，不受官家的稅法。”
“山賊開闢的村子？也就是說，這裡都是山賊？”
劉夏十分驚訝，按照老丈說的，這裡全都是野牛嶺聯保軍的人，他這算是掉到敵人的窩子裡來了。
老丈點了點頭：“這裡基本上都是野牛嶺聯保軍裡面退下來的老土匪。”
“有些人是年紀大了沒有子嗣贍養，有些人是搶夠了不願再刀尖舔血，有些人是單純地不想再搶劫了。”
“這些人無處可去，便到這裡開闢荒地，結境而居。”
按照老丈說的，這伏牛村就相當於野牛嶺聯保軍的養老院了。
劉夏問：“老丈您也沒有子嗣嗎？”
老頭大聲地笑了起來。
“我有兒子。不過我現在七十多歲，我兒子才二十多歲，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之所以熬到那麼大歲數才老來得子，都是因為我這個山賊的身份。”
“我這個老婆子，長得粗短，不太好看，卻是我費了好大的心機才搶上山來的。”
“我原來是搶了很多好看的女子，我用真心待她們，但她們都不踏實，老是要跑。”
“其中有一個都懷上了我的孩子，最後她還是跑了。”
“最後我都五十多歲了，聽說鄧縣有個三十多歲能幹踏實的寡婦，我就衝下山去，把她的公公婆婆都殺了，搶上山來，給我生了個兒子。”
“我的兒子現在還在野牛嶺聯保軍中當校尉，比我當年是出息多了。”
劉夏目瞪口呆地看著老頭，他這般非人的操作，實在不好評價。
老頭把陳年舊事一吐為快，感到十分通暢舒心。
老頭安慰劉夏好好休養生息，調理好了身體再離開伏牛村不遲。
劉夏如今尚不能下地，也只能連聲感謝老丈，暫時在他的家裡住了下來。
自從聽了老丈那魔幻一般的現在和過往，他對這老頭有了別樣的滋味，心裡面總有一種退避的感覺。
在大娘精心調理之下，不到一個月，劉夏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
這一個月裡，不斷有野牛嶺聯保軍計程車兵拿著劉夏的畫像來伏牛村裡面搜尋。
士兵們對村民說：“這個人是南陽軍的首領，整個野牛嶺聯保軍的敵人，各位前輩看見了之後一定要通知我們。”
這群士兵像催命一樣幾天來一回，老頭楊大眼也自然是看見了，但是他卻沒有聲張。
劉夏看楊大眼並沒有把他交出去，便問老頭緣由。
“老丈你既是野牛嶺聯保軍的元老，為什麼要放過我這個敵人呢？”
“知道了我的身份還不把我抓住上交，反而一如既往地讓大娘照顧我？”
楊大眼並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並不是我想救你，只是自從曹軍控制了野牛嶺聯保軍，整個軍隊給我的感覺就變了。”
“我現在並不想摻和外面的事。”
“年輕人，你還是好好養傷，養好了趕快離開吧。”
楊大眼的性格有種矛盾與糾結的美感，劉夏倒有些喜歡起這個老頭來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劉夏已經基本恢復，可以遠行了。
這兩個多月，他的鬍子長得凌亂茂盛，頭髮披灑散亂，看起來已經分不清人樣。
他挑了個日子打算和兩位老人告別。
但這些天外面的山賊盤查得越來越緊了，老頭怕他出去就被抓住，便留他多住兩天。
但他這些日子憋壞了，便想出門去村子裡轉轉。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騎著快馬飛馳到楊大眼的院門口，風風火火地用腳踢開大門，闖進了院子，神情看起來十分焦急。
劉夏正出門，便與進來的那人撞了個滿懷。
那人焦急而暴躁，出言就沒有好話。
“你他媽是誰呀？怎麼在我爹家裡？”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劉夏，鬚髮散亂，邋里邋遢的樣子，十分嫌棄地撇了撇嘴。
“又是我爹撿回來的要飯的吧？”
“老頭子也是吃飽了事兒沒飯幹，淨往家裡招些叫花子。”
“一輩子作惡多端，殺了那麼多人，救兩個叫花子就能抵回來嗎？”
正在他滔滔不絕地抱怨的時候，老頭楊大眼走了出來。
“你個小兔崽子，一回來就踢你爹的門。”
“好不容易來我這兒一趟，你也不知道在你爹門前說點兒好話。”
這個人就是楊大眼的兒子——楊小眼。
大娘看見兒子回來了，高興地不行，急忙小跑著上前把他拉進屋來。
二老一頓噓寒問暖，問他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這些天搶劫的工作順利不順利，最近的大戰有沒有傷到他的身體。
楊小眼心裡懷著急事，焦躁不安，根本聽不下去。
他打斷了二人家長裡短的詢問，心急如焚地說：“爹！娘！趕緊跟我上山去住一段時間！”
老頭十分不解：“怎麼回事啊，我們在這兒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走？”
“來不及細說了，路上我再跟二老解釋。”
老頭十分執拗：“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我就不走。”
“有人要來咱們伏牛村收稅，您先跟我上山去躲避一下。”
老頭冷冷地看了他兒子一眼，看起來一點兒都不擔心。
“我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事呢？”
“誰敢來我們這兒收稅啊。”
“再說了，就算收稅，我這輩子搶了這麼多錢，還怕交那幾個稅錢？”
老頭這麼固執，楊小眼人急得都要哭了。
“爹呀！我的親爹耶！您就信我一回吧。”
“您這回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交不起這稅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