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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多鶴拉住張母，驚懼地急道，“聲！腳聲！”
朱小環生氣道：“多鶴，你別老一驚一乍的！這林子裡哪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自從在家聽到炮火聲起，多鶴就戰戰兢兢的，稍有風吹草動， 她就要跳起來拉著張母逃跑。
多鶴委屈地看著張母：“真的！人！來！”
“噓！”張儉突然抬手讓大家別說話，他側耳聽了聽後。
真有聲！那是踩雪的嘎吱聲，枯葉的碾壓聲，樹枝的折斷聲，雜糅在一起，人還不少。
張儉立刻站起身，靠近被簾子，撩起一條縫，往外看。
零星幾道燈火亮光，正徑直往他這邊過來。
“有人過來了！從那邊！”張儉回身推朱小環，指著另一面的被簾子，“娘，你們快躲躲。”
見三人墨嘰，他乾脆拽著張母和朱小環的胳膊，把人推出去：“那邊有幾棵大樹，你們悄聲的！快！”
張儉其實也可以一起躲出去，但那樣，這些人一定會在附近找他們。
所以，他得留下來拖延時間。
張儉這邊使勁兒往外推，張母和朱小環抓著張儉不放手，把人往出拽，多鶴先是拉張母，見張母拉張儉，她也上手去拉張儉。
一時間，張儉被三人往外拽，他一邊後退，一邊推開抓他的手。
都說雙拳難敵四手，現在六隻手死死抓著張儉，他怎麼撕吧，都有好幾隻手拼命拽著他。
“二孩！”張父看到掛在洞上擋風的自家破被子，壓低聲音喊道，“二孩？燒火的？”
“我爹！是我爹！”張儉停下掙扎，“娘，是我爹！誒！爹！我在這兒呢！”
張父快走幾步，幾乎在張儉應聲的時候，就撩開了簾子。
“你這是咋地了？掉溝裡了？”
只見張儉的棉衣好幾處都開線了，裡面的棉花都漏了出來。
張儉氣道：“啥啊！是我娘她們給我扯的！爹你快看看我這後脖梗子，火次撩的，是不是壞了？”
張父不明緣由，但聽到兒子身上有傷，就趕緊伸頭去看：“我看看，我看看。”
待看到張儉後脖子上只是有些紅後，他就抬手一巴掌呼上去，恨鐵不成鋼地道：“屁事沒有，歇咧啥呢！我還以為你腦袋要掉了呢！”
“爹！你咋打人呢？”不等張儉叫喚，朱小環先一步上前捂住張儉的後脖子，又是吹氣又是揉的，心疼地不行。
張父扭頭翻了個白眼，對張母道：“燒火的，快收拾東西，回家了。”
“你咋這麼快就來了？”張母還有些納悶。
“誒呀，你就快收拾吧，有啥話，路上說，人還在外面等著呢。”張父搬起幾樣東西就撞開簾子往外走。
被分開的簾子外，整整齊齊地站著四個身著灰色軍裝，肩上揹著槍的戰士。
“啊！”多鶴尖叫一聲，躲到張母身後。
張母回身抱住多鶴：“不怕不怕。”
雖然不明白張父怎麼會帶著當兵的一起過來，但張母相信張父肯定不會害家裡人。
聽到多鶴的尖叫，張父差點把手裡的東西砸地上。
壞了！壞了！他都把多鶴這茬給忘了！
張父連忙對站在外面的戰士們說：“家裡人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的，我說說她，說說她。”
帶隊的班長忙道：“沒事兒，這些東西是都要搬吧，我們來吧。”
“好好好，謝謝啊，那我正好和他們說一說。他們啊，還不瞭解，不知道咱們紅軍都是好人，都是好人。”
說著，張父就從另一邊的洞口把人扯了出去，一行人走出去十多米才停下。
張母看了看已經忙乎起來的四名戰士，小聲急問：“當家的！這是咋回事啊？你咋還帶著當兵的一起過來啊！”
“我不帶也不行啊，再說了，人家那是來幫忙，還有保護咱們的。”張父說完，皺眉看著多鶴，“嘖！我就是把她給忘了。”
“那現在咋整啊？”張母焦急地問道，“要是讓他們發現多鶴是個日本人，會不會把多鶴給……”
‘殺了’兩字，張母沒說出口，但張家四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就連中文不太好的多鶴也露出了恐懼，抖如篩糠。
一時間，幾人面面相覷。
多鶴淚如雨下，死死抱住張母，不停地看張父和張儉的臉色。
無論是在日本，還是在中國，都是以夫為尊，她的生死，現在就看這兩人的態度了。
多鶴晃了晃張母，又伸手拉住朱小環的衣袖：“姐姐。”
朱小環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還是刀子嘴豆腐心，現在被多鶴哭著喊‘姐姐’，她腦子一熱就道。
“爹，娘，我倒是有個主意，讓多鶴裝啞巴，不讓她說話！”
張父一拍手：“這倒是一招！”
張母也點頭，趕緊對多鶴說：“多鶴，你得裝啞巴，啞巴知道嗎？”
張父也趕緊教道：“你不要說話，你一說話，他們就能聽出來，你是日本人，不是中國人，你明白了嗎？”
多鶴立刻鞠躬點頭：“嗨。”
“你嗨什麼？”張儉急道，“不是讓你裝啞巴嗎？”
張父也急了：“不要鞠躬！你也不要鞠躬！知道嗎？明白嗎？”
張儉看多鶴毛病這麼多，就不耐煩了：“我看算了吧，她剛才那麼大聲叫喚，都讓人聽見了，還裝什麼啞巴。”
張母立刻反駁道：“那啞巴也不是一點兒聲都發不出來，你沒見過啞巴‘啊啊啊’地比劃啊。”
張儉撇嘴，瞪著多鶴道：“反正你自已看著辦吧，你要是露餡了，我們可不給你兜著。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真是！”
多鶴用手捂著嘴，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大叔！都收拾好了，咱們現在走嗎？”遠處的戰士喊話道。
“好好好，現在走，現在就走！”張父一邊往戰士那邊走，一邊再次小聲叮囑多鶴，“記住啊，啞巴！不要說話！”
張儉跟在張父身後，邪邪一笑，突然對多鶴做了個鞠躬的動作。
多鶴一愣，剛要回禮。
張儉就抬手在自已脖子上，橫抹了一下，嘴裡還發出‘咔咔’的聲音。
多鶴嚇得一哆嗦，生生止住了要下彎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