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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傾元一夜未眠，他在大理寺審批了一夜的文書，天色微微放明，又到了早朝的時辰。
如今早朝是九天一次，皇宮內早在先皇時便撤了群臣的早飯，只能到了宮外找些東西墊吧墊吧。
百官們從宮內出來時，天色分明已經過了辰時。大臣們都又餓又渴又困，縱使累的什麼都不想管，也要安撫空空的五臟。
出了宮門便有相熟的同僚約白傾元去食肆打牙祭。白傾元笑著婉拒了，只讓小廝去攤子上買了份吃食，帶到轎子上吃。
外面的飯雖然不如家裡的可口，但白傾元不是喜好美食之人，他認為飯只要能吃飽就行，所以即便是不愛吃的東西，也能吃個七七八八。
白傾元年紀三十過半，已經進入中年，身體已經扛不住熬了一夜後、再站個四五小時的班這種要命操作。
雖然身心疲憊的很，腦子裡卻很亢奮。
他不似以往那樣，吃完了飯就在轎子上憩一小會，而是在腦子裡不斷的設想，自己回到府上，遇見通報侄女遭歹人襲擊時該作何種表情。
從皇宮到白府算不上遠，也算不上近。約摸著今日轎子走的快了些，往日裡要一炷香的功夫，現今他才覺得不過一盞茶。
轎子一停，小廝引著白傾元下轎進府，從白府大門穿過正堂行至後院，一路上遇見了五六個丫鬟小廝，卻都面色如常，只是向他打個招呼。
到了臥房，丫鬟遞給他一塊熱騰騰的帕子，白傾元接過來，狀似無意的問道:“今日，府上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那丫鬟低眉順眼的道:“未曾聽聞有何事發生。”
“無事甚好。”白傾元嘴上這麼說，心裡想的是，或許是白澤雪那院子實在太偏，案發現場還沒人發現。
他以為此事做的天衣無縫，絕無半點失敗的可能。只是他沒有料想到，白澤雪早已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欺辱的病弱女子了。
思忖片刻，白傾元又問道:“少爺去哪兒了？”
“少爺去學堂讀書了。”丫鬟為白傾元脫官服的手一滯。
“嗯。”白傾元這會睏意有些上湧，閉著眼微微養神。
觀察到白傾元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那丫鬟鬆了口氣。
“幾位小姐們呢？”白傾元伸展著雙臂，脫下厚重的官服，他渾身一輕，舒坦了不少。
“前些日子老太太得了一批料子，顏色太嫩，都賞給小姐們了。今日繡娘來了，正為雲小姐和靜小姐量體，選些花式。”那丫鬟道。
“澤雪沒有去嗎？”白傾元睜開眼問。
“這些事雪小姐一向不參與的。”
白傾元面色如常的點了點頭。
怕是這死訊一時半會傳不到他這裡，不如先補個覺，到了午飯時一大家子聚在一起，自然就能問白澤雪的去向。
這會不過是巳時剛出點頭，遠不到午睡的時間，正是一天的好時候。
白傾元因為昨晚批改公務、上朝，不得已到了這會才補覺，怎麼也說得過去。
要是年輕人這時候睡覺被人發現，一定要被長輩痛罵一通。
白澤雪此時正躺在塌上安睡，所幸她沒有什麼著調的長輩，不會在這種事上分外關照。
白澤雲和白澤靜正在量體，這次請的繡娘還是蘇莊來的，卻不是原先的那位，來了個替換的，卻是個拙的。
“姑娘真是一頂一的美人，我做繡工這麼些年，姑娘小姐的見了百八十個，如此出挑的身姿，可是從未見過。”那繡娘滿臉堆著笑，殷勤的對著白澤靜道。
白澤靜不語，只是和善的笑笑。
白澤雲冷著臉看那繡娘向她走來，她記得夢裡這繡娘給她量體時，說了一些不中聽的胡話。
“這位姑娘美則美，只是有些——”那繡娘皺著眉頭，看白澤雲豐滿的胸膛，略有些鄙夷的道:“不太端莊啊。”
果真如夢裡分毫不差。
忍著扯住這繡娘頭髮大罵的衝動，白澤雲依舊冷著眼看她。她倒要看看如果不照著夢裡那般行事，事情要怎麼發展下去。
白澤雲這邊沒有說話，那繡娘也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忙道:“哎呦，瞧我這張嘴，姑娘這豐腴的身子其實最招人愛，只是現今……”
所謂越描越黑，也就是這樣了。
在白澤雲冷冷的眼神中，那繡孃的聲音漸漸停止。
兩人選完了要裁的樣式、衣服上要繡的花式，倆姐妹才有了獨處的時間。
“姐姐，你今天脾氣真好。”白澤靜盯著白澤雲看了好一會，突然說道。
白澤雲不解的抬頭望她。
“那繡娘剛剛多無禮啊，若是姐姐往常的做派，早就給她一巴掌了。”白澤靜笑說。
“她不是府上的奴僕，我總不能這樣打她。”白澤雲對她解釋。
“雖不是我們府上的，可也是個不起眼的平民。姐姐可是白府的大小姐呀，怎麼就不能打一個犯錯的平民了。”白澤靜道。
“……”白澤雲突然就沒話說了。
夢裡打了那繡娘後的結果，白澤雲記得一清二楚。
不光府內，就連府外都傳出了她驕奢跋扈的名聲，這名聲越傳越響，甚至整個京城皆知。
愛惜羽毛，維護名聲，自己以前從未考慮過。
可她眼前這個名聲享譽的妹妹，這個縱著她行兇的妹妹，真的不知道女子名節的重要嗎。
“姐姐，你跟從前不太一樣了。”半晌，白澤靜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
“什麼？”白澤雲聽不明白她的意思。
白澤靜卻已經輕快的往遠處跑去，白澤雲本能的去追她。
倆人寬大的袖子擺起，似兩隻花蝴蝶往花叢奔去，相生相依，相伴相隨。
隨影語言表達能力不錯，卻不是愛大誇其詞的人，多數時候他說話都是平鋪直述，不帶任何主觀情緒，是個誠實的實誠孩子。
今日，他的人品被同事懷疑了。
“你是說白二小姐半夜扛著近200斤的漢子走了半里地，還身輕如燕，躲過了所有的人？”同事穆青懷疑的看了隨影一眼。
隨影認真的點點頭。
“白二小姐還趁著夜色很快挖了一個半人高的坑，把這個人——”穆青看看地上的張三，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埋了進去。”隨影接了下半句，他看了看穆青手上沒動靜的筆，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不記？”
穆青嘿嘿一笑，道:“自己跟九爺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