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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市第一醫院，12層
“手術中”的燈已經亮了許久，魏子安靠在牆壁上，緊緊盯著那塊紅色牌子，腦子中一片亂麻。
來醫院的路上他已經弄清了，自己好像重生在了十八歲的第一天。
可是...
魏子安痛苦地扶額，怎麼偏偏是這一天呢。
魏子安的十八歲，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在十八歲的第一天，相依為命的奶奶出了車禍，從此之後臥病在床。
無人看顧的少年挑起生活的重擔，每天忙碌於謀生，渾渾噩噩之中迎來了決定普通人一生的高考。
第二件，就是高考落榜之後，被星探挖掘，為了支付高額的醫藥費，在一家小公司簽訂了十年的賣身契，從此在娛樂圈浮沉。
而就在合約結束的最後一天，他收到了奶奶過世的訊息。
魏子安不明白，為什麼厄難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他更不明白，為什麼一次普普通通車禍造成的骨折能直接導致死亡。
他時常會想，是不是自己曾經觸怒神明，生來就是贖罪的。
才會在成年後經歷這一系列的磨難。
可如果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自己的罪何苦連累親故。
有時候他也會偷偷想，如果真的有奇蹟發生，能不能讓奶奶少受些磨難，多享些福。
起碼，不要被他連累。
可現在，奇蹟確確實實發生了，卻偏偏讓他回到了這一天。
魏子安仰頭看向醫院慘白的天花板，一時之間不知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可現實沒有給他太多思考的時間。
“咔噠”
紅燈突滅，少年急忙站起身。
“哪位是謝海萍女士的家屬？”
“我就是。”
身著白大褂的醫生上下掃了他一眼，
“手術很成功，患者已經脫離危險，但還是要看接下來幾天的恢復情況。”
“老年人骨頭脆弱，接下來至少一年內不要給骨骼施加太大壓力，出院後出行最好選擇輪椅，至少有一人陪同。”
醫生叮囑了幾句，魏子安一一應下。
“我多問一句，沒有什麼其他併發症吧？貧血什麼的？”
醫生眉眼染上一絲不耐煩，
“骨頭都已經固定好了，所有操作都是按照規範來的。
術前各項體徵資料都在正常範圍內。你要是還不放心，等老人家好了就去做一個全身體檢去。”
魏子安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語裡的不妥當，連忙解釋，
“不好意思，我沒有不信任的意思。
實在是我奶奶歲數不小了，家裡人總歸是擔心的。”
醫生也知道他是關心則亂，剛剛因為不被信任的火氣緩緩消散。
“以後老人家出門，儘量還是要有家裡人陪同。像今天這樣，得虧遇上了有責任心的。”
魏子安點頭。
奶奶今天是被正常行駛的車輛剮蹭帶倒的。
從監控來看，沒有遵守交通規則的是謝奶奶這一方。
不過對方出於人道主義，不僅把謝女士送到了醫院，聯絡了還在學校的魏子安。
還留下了兩萬塊錢的“營養費”。
可以說是仁義盡致了。
對方還叮囑魏子安說，謝奶奶當時有些神色恍惚，感覺精神上有些不對勁。
這和上輩子是一樣的。
但不管後來魏子安怎麼問，都沒有從謝女士那裡得到合理的解釋。
他這邊思索著，腳步也沒有停。
有護士迎上來，領著他去繳費。
現在這年頭，銀行卡都在手機裡綁著，掃個碼就能支付。
一套操作下來，魏子安手上的錢花的七七八八，謝女士也轉入了五樓的一間雙人病房裡。
隔壁病床拉著簾子，靜悄悄地。
魏子安本來想請同病房的人幫忙看下東西，自己去購置住院所需物品，見此情景，只好摁了呼叫鈴，請趕來的護士幫忙照看一下。
得益於上輩子的經驗，第一醫院附近的便利店和商超都已經被魏子安摸清了門路。
哪家的東西有溢價，哪家的老闆娘好說話，他心裡面門兒清。
醫院附近的餐館他也都嘗試過，知道那個十字路口往東拐有一家早餐店的小米粥熬的巨好，他們家對面是一家賣盒飯的，十塊錢就能吃到一葷兩素。
最後，魏子安提著三個大袋子和兩個小袋子走進了謝女士的病房。
在床邊坐著的小護士見他進來，便要起身離開。
魏子安趕忙從一個大袋子裡拿出幾個蘋果，
“辛苦您了，我們老家有個習俗，從病房離開的都得揣個蘋果走，圖個平平安安。”
聽見這句話，小護士推脫的手只好放下，最後選了個最小的拿在手裡，又叮囑了幾個注意事項。
魏子安認真的聽著，窗外的夕陽斜斜地打在少年的髮梢，青澀的面孔因為鄭重的神色顯出幾分成熟來，一雙桃花眼專注地看著小護士。
小護士：“...”
小護士在美顏暴擊下落荒而逃，當事人撓了撓頭，有些莫名其妙。
把三個大袋子裡的東西歸置好後，謝女士還沒有醒的跡象。
魏子安嘆了一口氣，把帶回來的小米粥放進剛買的保溫盒裡，然後把打包的一葷兩素扒拉進肚子。
十年的時光裡發生了太多事，魏子安已經記不清上輩子這一天的所有細節。
但他記得在老班辦公室裡顫抖的雙手，記得等待手術結束時的萬念俱灰，記得病房裡的手足無措。
也記得奶奶睜眼後的第一句話，
“小安，你沒事就好。”
似乎不是錯覺。
少年抬起頭，撞入一雙慈愛的眼。
一瞬間，心底隱秘的恐懼被撫慰——他多怕自己的重生會影響這次手術的結果。
淚不受控制地湧出，兩世的思念壓得魏子安喘不過氣，似乎只有痛哭一場才能宣洩。
病床上的奶奶一開始還只是安慰，沒安慰幾聲自己也開始抹淚。
到這個年紀，早已經看透生死了。
可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懷裡這個孫子。
如今自己鬼門關裡走了一遭。一想到差一點就只留小安一個人在這世間，心裡就一抽一抽的疼。
祖孫倆抱頭痛哭，鼻涕眼淚混一塊，誰也不想分開。
最後還是魏子安靠譜點，勉強記得要通知醫生來檢查，這才止住了兩個人的淚。
醫生的判斷跟上一世差不多，只說想恢復就要靜養云云，也提醒道老年人本身新陳代謝就緩慢，補身體也要慢慢補，不可貪大補之物。
魏子安一一應下，醫生走的時候照例塞了個蘋果，用的還是老家習俗的藉口。
謝女士看到了也沒拆穿他，在這偌大的醫院裡，無依無靠的祖孫倆，有時候就得靠這些小小的善意才能求個安穩。
謝女士喝了粥就睡下了，有上一世陪護經驗的魏子安深知，良好的睡眠是康復的基礎。
但此時此刻，他還是想多看看，這樣僅有祖孫倆的時光對他來說，曾經是奢望。
更何況，
魏子安的眼眸漸深，
自己應該不僅僅是重生這麼簡單。
似乎在呼應他心中所想，靜謐的病房內，突兀地響起一聲，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