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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預想中的不同，樊輕舟並不是在某個溫暖和煦的午後，身旁也沒有躺椅、熱茶和點心，就這樣翻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甚至溼噠噠的頭髮上還搭著毛巾，一點也不體面。
“全乾會又改地點到華山了。”有保留的最初記錄，竟是鞠東籬發來的這條突兀資訊。
H大學偌大的校園，參考著我國五大名嶽，把校園劃分成了泰山區、嵩山區、華山區、衡山區、恆山區。
所以很多不同校區的小情侶在這裡初嚐了異地戀的滋味。
樊輕舟附和說道，那邊真遠吶。
遠到大二的他還沒記住那邊的路。
他們就這樣展開了對校園地圖的討論，從校巴到單車，拘謹正經得那麼青澀。
現在的他看來，能用高德地圖解決的事，彼時的兩人卻能用微信嘰嘰喳喳聊上這麼好一會兒，箇中情愫明顯得那麼動人。
那時他還以為自已把心意藏得很好，只是傻傻地感激著，鞠東籬熱心提問給他帶來的熱鬧。
“中午需要幫你打飯嗎？”她在他部門值班時問他。
話題總是以這樣貌似舉手之勞的詢問開始，爾後又天南地北地散開。
“你睡了嗎？”她在不深的夜問他關於經濟沙盤活動的經驗。
他至今仍然覺得不可思議，自已怎麼能從拮据的生活費中擠出600塊的鉅款，參加一個明文規則都沒有的經濟沙盤活動，而且所謂的決策和結果都只以一個不明所以的Excel表格展示。
現在看來，甚至沒有手機模擬經營遊戲公開透明有邏輯。
但樊輕舟和鞠東籬就這樣你一言我一句地正經聊起了這個活動，間或插入一些宏觀經濟學的名詞，像極了商務酒宴上捧杯閒聊的兩個商業巨鱷。
在一天的結尾，他們都只敢以一個月亮表情結束聊天。
不知何時起聽人說過，“晚安”是對喜歡的人說的，所以無論對方知不知道這一層意思，樊輕舟都不敢貿然邁出這一步。
而且對方也沒邁出這一步的意思。
他那時還不知道自已的感情能持續多久，也不知道對方的回應是出於禮貌還是好感。
所以樊輕舟自作主張地打算把感情醞釀到畢業，再來一場無問西東的離別告白。
樊輕舟退出對話方塊，面無表情地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
在分手後的這些歲月裡，他不曾想起過這些聊天片段，此時再次讀起卻那麼熟悉。
這曾經也是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啊。
泛輕舟後仰躺在沙發上，雙手搭著臉龐，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好亂好亂，心裡面。
眼下已經不得不開始製作晚修的教案了，課室和起居環境也還沒收拾，嗯...結薪工作就先拋腦後吧，啊...做畢業禮物的時間也不多了，對了，剛剛又來了個家長的加課請求，資訊假裝看不見到現在還沒回...
如果乍見之時就能預見此時一個頹靡男人，埋在夕陽金燦的客廳沙發裡沉默不語的光景，那個年少無知的樊輕舟還敢草率接下那樁戀愛嗎？
生活的泥沼好深，僅僅是自救上岸，都好難好難。
不是上課好難，不是教務好難，不是賺錢好難，不是不是。
是讓自已的注意力凝視一處好難，是驅策自已奔跑在奮鬥的路上好難，是在孤軍奮戰時拒絕形形色色的誘惑好難，是讓自已不討厭自已好難。
這些年來的經驗告訴樊輕舟，他沒辦法救自已。
不是沒讀過《自制力》《科學休息》《娛樂至死》等原理書，不是沒看過各種宣揚電子齋戒的vlog影片。
只是在知道和做到的天塹前，他也只是踟躕不前的凡凡一人。
生活的河流還是勢不可擋地流著，就連這樣想念鞠東籬的時候，他都不能停止划動生活小船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