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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欲加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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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誰放出訊息,說是華家鹽號銷售假鹽。風長了翅膀,所經之處民眾沸騰,華家鹽號銷售假鹽的訊息不脛而走。天剛矇矇亮,鹽號夥計還沒開啟店鋪,就聽得外面聲音鼎沸,以為又是來搶鹽的。

剛露出腦袋,臭雞蛋夾雜著細石塊飛過來,店小二躲避不及,臉上身上都被砸出了包。當值掌櫃華舒冒著被砸的風險,踉蹌著來到店鋪前,竭力制止著鬧場的民眾。

“鄉親們,華家素來以誠信為本,屹立西南商界數百年,從未出現過假貨坑人事件。大家可否容我看看,你們真是從華家購進的鹽巴?”

“華家是白錦城最大鹽商,無論販夫走卒還是鄉民商人均從華家鋪子出鹽,難道咱們是睜眼說瞎話不成?”

“華家確實以鹽為家,但這鹽巴並無編號和標識,你們何以肯定,假鹽就是從我華家鋪子購得?”

“我們自已就是見證。”圍觀民眾越來越多,幾無立錐之地。奈何華舒說得口乾舌燥,民眾就是不依不服,紛紛吵著嚷著要求退貨。

“死人了,華家的鹽巴吃死人了!”人群中又是一陣喧囂,猶如冷水滴進油鍋裡,濺起的何且是驚濤駭浪。

人們循聲而去,只見幾個壯年披麻帶孝,抬著一副棺木沉緩而來。人還未到,悲聲已經傳了過來。淒厲的聲音劃破長街,每個音符都浸滿悲痛,引得圍觀人群紛紛垂淚,主動為扶棺之人讓出道路。

“我兒昨日在華家購了鹽,今兒就死了。華之問,還我兒性命來。”為首的白髮老太猛地跌坐到地上,不停用手捶打著胸口,渾濁的眼淚在溝壑叢生的臉上肆意橫飛,蓬鬆的白髮比天上寒星還要耀眼。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場景,無不讓在場人動情流淚。

“怎麼回事?”華舒欲奔過去看個究竟,店小二趕緊扯住他,“掌櫃的,現下喪家群情激憤。您若是過去,他們怕是把您撕了都不解氣。當務之急,您趕緊去後堂稟報家主。”

華舒只得閃身進了後堂。華之問早起喜歡賞花,這會正在庭院裡品鑑茶花。他養的花裡,不凡名貴佳品,不論是十八學士,還是十三太保以及八仙過海,風塵三俠等等,都是應有盡有。

特別是那十八學士,一株開十八朵花,朵朵顏色不同,紅的就是全紅,紫的就是全紫,決無半分混雜。十八朵花形狀朵朵不同,各有各的妙處,開時齊開,謝時齊謝。

華之問正在欣賞的茶花名喚眼兒媚,那白瓣上面的黑色斑點,如同嬌羞少女臉頰上的雀斑,竟讓華之問細細觀摩半天,脖子仰得實難受,正準備換個姿勢繼續觀賞。眼睛瞥到張惶而來的華舒,他預感此事定與鹽巴相關。賞花心情瞬間受損,眉目間重現隱憂,縱使華家富甲一方,也不敢招惹楊盈。

“家主,外面來了一群鬧事的鄉民,說是鹽巴吃死了人。”華舒氣息未定,胸口不停起伏著,“您是否回虎城避一下風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夜郎說到底也是楊家的天下,我又能避到哪裡去?”

“這些人一看就是有備而來,還不知幕後主使是誰?對您及整個華家很是不利。”

“幕後主使除了楊盈,還能有誰?他之前差人來找過我,想讓我拒絕從鹽運司進鹽。我一時未鬆口,他就找人來鬧事,不過是想給我個下馬威。”

“看來那人的死與華家無關,他們隨便找個替死鬼煽動民眾鬧事,就是想給家主您施壓。”

“鹽政改革觸及上層建築,假鹽亦與我華家無關,只是我無法自證清白。若想保住華家,只能求助楊英。”

“白錦堡主楊英,他能牽制楊盈麼?”華舒仍是存疑,一個小小的白錦堡主,能與夜郎攝政王對抗?

“事不宜遲,你速去通稟劉寒舟,帶他從後門進來。若是他能保住華家,我便支援鹽運司的工作。”

“家主...”華舒仍是躊躇著。

“快去吧。”華之問揮了揮手。

拾月和六指正在白錦城裡閒逛。堡裡呆久了,她偶爾也會溜出來透氣。楊英不放心,便讓六指時時跟著她。父兄辭世後,她行事越發小心。特別是擒獲羅閩後,她知他外表清風朗月,內裡卻是䀝眥必報。以他的手段,隨時都有可能置她於死地,便也暗許了六指作為她的貼身保鏢。

無事時,她甚至和葛根鑽研毒物。於葛根是好玩,出於少年心性。他喜歡鑽研各種驚險刺激的東西,不論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裡遊的,再毒的東西,他都敢捉來提取其毒液,更喜歡把這些東西實驗在御風身上。他們名義是師徒,實則是歡喜冤家。

拾月只想用它來保命,藥和毒同根連理,是藥三分毒,毒有時也是藥,關鍵在於劑量的把握。過滿則溢,凡事皆有度。她用毒沒有葛根純熟,自然不敢用人試驗,頂多在劉寒舟惹惱她時,悄悄給他下幾顆瀉藥,讓他多跑幾趟茅房。

十月的白錦城已有蕭瑟之意,光禿禿的樹幹上,零星掛著幾片葉子,寒風穿隙而過,抖動屋簷上的燈籠,拂上人們的臉頰,隱有刺骨之感。街頭巷尾仍是繁華,販夫走卒,占卦星相,綾羅綢緞,胭脂水粉,琳琅滿目,應接不暇。

拾月和六指穿行在人群中。女人心性使她不停地往脂粉攤前湊,有時也會駐足下來,拿起攤鋪上的胭脂香囊瞧一瞧。玫瑰、桂花、百合、蓮花,沉鬱香味竄進鼻子,無數蟲子蠕動,她只得放下香囊,繼續往前走。

無論她的腳步是快還是慢,六指都緊隨其後。饒是人潮洶湧,都沒有將他們擠散。路過焚童交易市場時,她想起當初遇見六指的情形,心裡略有些酸澀。

這些孩子早早就被父母賣作奴隸,其命運如浮萍。若不是楊英將他救下,現在的六指不知流落到哪朵雲端?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儘早得讓楊英頒佈律法,禁止實行焚童交易。

“你識得字麼?”她側眉去看六指,他長得很快,足足比她高出半個頭。

六指搖了搖頭,若是有讀書的閒錢,父母何苦賣了他?他看到那幾個焚童,恍若看見當初的自已。也是這般光景,他們如同商品,被奴隸主牽著,站在街頭待價而沽。

“回去後,姐姐教你讀書識字。”她扯過六指的手,“再過幾年,你到婚配年齡,若是遇著心儀女子,姐姐便給你安家。”

“姐姐...”六指的臉迅速染上紅色,順勢甩開拾月的手。

“害羞啦?”拾月正欲取笑他,卻見前面傳來哀鳴之聲,“咱們去看看,華家鹽號發生了何事?”

人們將華家鹽號擠得水洩不通,一具棺木停在正中,家屬披麻帶孝,當中還有數人舉著布幔,白紙黑字寫著控訴之語。

華家鹽號,血債血償....

華家售賣假鹽,吃死人不償命....

華家霸男欺女,老天爺不開眼.....

悲傷氣息瀰漫四周,人們義憤填鷹,或低頭垂淚,或捶足頓胸,或言語悲切。圍觀人群指指點點,聲音越發激憤。更有甚者,跑上前去,欲砸華家的牌匾。

華家鹽號的掌櫃不在,只有幾個小二模樣的人正在竭力勸說。無奈寡不敵眾,群情激憤的人們根本聽不進任何勸告,仍是推著揉著,要找華氏算賬。

“既然華氏躲著不見面,咱們報官府處理。”人群中有人提議,於是有人立即趕去白錦府衙。

“只是不知這白錦城的官差,是聽楊盈的,還是楊英的?”拾月暗忖,楊英的鹽銷十條剛剛頒佈,有人便將矛頭指向了華家,擺明了要與他的鹽政改革作對。

“我倒是想看看,這官差來了,是何說辭?”拾月退出人群,坐到對面茶水攤前,隔空觀察著華家鹽號的動靜。

六指仍是站在身側,視線不離拾月左右。拾月有時都佩服他的耐性和定力,若是換作葛根,怕是早就竄到別處看熱鬧去了。

不過片刻,便有數名府尹趕來。圍觀人群見到官差前來,紛紛側身讓道。喪者家屬如見青天老爺,不住地給官差磕頭。那為首官差上來便要抓人,店小二驚惶未定,極力掙扎著。

拾月心想,若是官差強行抓人,她便要挺身而出。卻有一道清朗聲音傳來,“光天化日之下,白錦府尹沒有證據便要抓人麼?”

拾月循聲望去,果見劉寒舟翩然而至,身後跟著華家鹽號當值掌櫃華舒。他撥開圍觀人群,徑自來到官差面前,“鹽巴死人事件聞所未聞,即便官爺要提人,也得講究證據不是?”

“我當是誰?原來是新任鹽運司主官劉大幫主。”為首的官差道,“既然朝廷設有鹽運司,那今日鹽巴死人之事,便交由鹽運司處理。劉幫主,你當來斷一斷這公案?”

“這鍋甩得倒是利落。”拾月不禁倒眉,她同樣想看看,劉寒舟如何斷這無頭公案。

“那就勞煩秦捕頭作個見證。”他轉而面向喪家,“你們說他因食鹽而死,一會仟作自會驗明死因。而你等口口聲聲說鹽巴購自華家,手上可有購鹽證據?”

喪者家屬立即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層層包裹之下,裡面藏著小撖鹽巴,顏色呈黑色,聞之有澀味,應是來自黔邊流岸的黑鹽。

“華家從不出售黑鹽,你何以證明這鹽是從華家購得?”劉寒舟接過布包,沾了些許鹽巴到手指上。

“這確實是從華家購得,包裝的布料就是證據。”家屬指著包鹽的布料。

劉寒舟細看,布料確實是華家綢緞莊的普通布料。華家同劉家一樣,雖然以鹽為家,產業卻涉及珠璣、玳瑁、果布等等。白錦城的綢緞莊幾乎全是華家的產業,普通老百姓身上衣物無不來自華家。

“他就是吃這個鹽而死的?”劉寒舟得到肯定答覆,伸手捻起幾粒沙鹽放入舌尖,“大家都與我作個見證,喪家一口咬定這吃死人的鹽購自華家。那我便親身試驗,若是一柱香後,我仍好端端地站在這裡,便可證明這鹽沒有問題。”

“怎麼可能?”喪家面露驚詫之色,“他確是吃此鹽而死。”

“我相信你的話,所以要親自驗證。”劉寒舟命小二取來半碗水,當著眾人的面將布包裡的鹽巴抖落水中。黑鹽融解稍慢,過了片刻才完全融於水中,部分微塵仍是浮於水面。

“大家都幫我作個見證。”他端起粗碗,面向民眾,“一柱香後,劉某安然無恙,便可證明這鹽無毒。若是劉某不幸身亡,還請大家給永隆號帶個訊息。”

“劉幫主想以身試毒?”為首官差面露驚異之色,想阻止劉寒舟的舉動。

“有沒有毒,暫時還不能定論。”他仰著頭,咕嚕幾下將半碗水全喝了。

店小二端來板凳,華舒將劉寒舟扶到凳子上。鬧哄哄的人群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眼睛不離劉寒舟,生怕錯過任何細節。寒風以秋風掃落葉的凌厲,颳得眾人東倒西歪。縱使寒意襲人,仍沒有一個人離去。

“六指,咱們打個賭。猜猜劉寒舟會不會毒發身亡?”拾月將兩個碗扣於桌面,“有紙條的代表著會,沒有紙條的代表著不會,你選擇一個碗?”

“我選不會。”六指的神情很是篤定。

“你選都沒選,怎知不會? ”拾月指著面前的茶碗。

六指伸手抓住左邊的茶碗,動作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篤定得彷彿早有預知。

拾月開啟,果然裡面沒有紙條,“你這裡缺牙巴咬炒豆,蒙的吧?”

“我信劉幫主。”六指仍是篤定的語氣,“正如我相信姐姐。”

“你個傻樣,怕是別人把你賣了..”拾月驚覺失言,“姐姐永遠不會拋下你。”

“我也永遠不會拋下姐姐。”仍是篤定的語氣。

等待並不漫長,一柱香工夫到了,劉寒舟仍是好好地端坐於板凳上。拾月用醫者的眼光觀察,他沒有任何中毒之狀。人群中爆發出驚異之聲,均不敢相信地望著劉寒舟。

“事實證明,鹽巴沒有問題。至於喪者的死因,仵作馬上過來,待他驗明原因,劉某再告之大家。”

“請問秦捕頭,這人你還要抓麼?”劉寒舟將目光投向官差,“你們以後怕是要改改,這不問青紅皂白就抓人的習慣。”

“劉幫主,得罪了。”為首官差臉龐漲至豬肝色,當眾被人揭穿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劉寒舟並無過多糾結官差過失,而是再次將目光投向喧譁民眾,“大家若是對華氏所售鹽巴不疑,完全可以退貨。華掌櫃,你給大家登記一下。退貨者補發半斤鹽費,計在我永隆號帳上,我讓夥計把錢送來。”

“謝謝劉幫主,我們堅持支援鹽政改革。從今天起,大家都到鹽運司進鹽。”圍觀著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那喪家不待仵作到來,便要抬著棺木撤退。

“你們可不能走。”劉寒舟攔住幾人,“當著官差的面,必須讓仵作驗明死因,還華家一個公道。”

“好你個劉寒舟,竟然輕而易舉解了華家的危機。”拾月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咱們走吧。”

楊盈同樣聽聞劉寒舟化解了華家鹽號危機。他氣得捏碎了手中杯盞,碎渣扎進手掌裡,帶出些微疼痛。而他的目光裡,卻是殺意立現。周身散發的寒意更是讓人不寒而慄。

心腹劉千低垂著腦殼,心裡把劉寒舟的八代祖宗都問候了,“若是華家因此在鹽運司進鹽,我這顆腦袋怕是保不住了。”

“華家這個決口一旦開啟,其他鹽商聞風而動,楊英的鹽銷十條便會奏效。那他殺回雲落城,便是儘早的事。”

“王爺,華家還有一張王牌在我們手中。華之問的獨子華承遠前年科舉得中,在翰林院謀了個小官。若是拿捏住他,便能掌控整個華家。”

“此事你速速去辦,若有差池,你便不用來見我了。”

“是。”劉千恭謹地退了下去。

華承遠正在書房內翻看典籍,書僮華青將一封書信遞於他。看到內容,他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父親在信中提到夜郎國君楊英欲改革鹽政,設立了鹽運司。

華家作為西南最大鹽商,劉寒舟欲從他身上開啟決口, 而攝政王楊盈同樣差人找到他。楊英與楊盈,他誰都不敢得罪,此番來信是要華承遠以不變應萬變。

鹽運司?華承遠陷入沉思,夜郎無鹽,所有鹽巴均需從巴國而入。鹽本不過三十餘文,而經數地,輾轉多人,每斤漲至百文或千文。然而商獲厚利,民喜賤鹽。若改為官運商銷或者官督商銷,總期無虧成本,實則惠及萬民。

“公子,劉千大人來訪。”華青輕輕叩響門扉,看到華承遠凝重的神色,“要不,我找個理由拒絕?”

“該來的總會來,躲避無濟於事。你將他引到廳內,我稍後便來。”華承遠將書信放進火盆裡焚燒殆盡,整理了一下衣冠,方才離開書房。

劉千甫一進來,便被華宅豪華的裝飾驚花了眼。果然是西南首富之子,私家住宅竟比一般官宦子弟的府邸還要富麗堂皇。入目可視之處,任何一件裝飾都是四海八荒難尋的奇珍異寶,就連任意擺放的瓷瓶,都是劉千絞盡腦汁蒐羅不到的寶貝。

“不知劉大人來訪,下官有失遠迎。”華承遠走進殿內,見劉千目光停留在漢代那對花瓶上,“若是大人心儀,一會我讓華青運到府裡。”

“華大人說笑了。”劉千收回視線,“老夫此來只有一事相求。”

“劉大人折損下官了。”華承遠雙手抱拳,“承遠只是翰林院七品小官,劉大人有什麼事,吩咐便是。”

“華氏以鹽起家,承擔著鹽務重任。今鹽運司欲實行私鹽官運,豈不搶了華氏飯碗?老夫此來就是想聽聽華大人的高見。”

“夜郎鹽務積弊甚深,華氏未敢徇一已之私。承遠以為,官欲作一弊,而商不怠從;商欲作一蔽,而官即示禁。彼此可以鉗制,倒有益於國計民生。”

“你真是這樣認為?”劉千面露慍色,“當今夜郎仍是王爺攝政,鹽務改革牽一髮而動全身。戶部侍郎的位置懸而未決,王爺有心栽培你,還請華大人仔細思量。”

“承蒙王爺垂眛,承遠誠惶誠恐。但華氏數代銷鹽,自知其中利弊,如今承遠謀得差事,當以民生為重。”

“你真不考慮王爺的提議?”劉千心有不甘,華家只富不貴,華承遠棄商從政,無非也是想光耀門楣。

“家中事務全由父親作主,承遠一心繫於社幾民生。若是違反百姓意願,這官不當也罷。”

“你...”劉千拂袖而去,“普天之下,還沒有誰能夠拂逆王爺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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