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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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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心隱牽著馬來到曾家母子住的屋外,卻見路口有兵卒把守,他向守衛說自己是來送東西給曾家人的,讓守衛替他喊一聲。這時門口人影一閃,出來一人,正是王環,他遠遠瞧見何心隱,喜出望外,喊了一聲:“夫山先生。”

何心隱邁步上前急問道:“怎麼回事?快帶我去見,我或能醫治。”

自宋以後,儒而知醫在儒家成為一種時尚,無儒不通醫,凡醫皆述儒。而像何心隱這樣的大儒,更是通曉醫典,醫術精湛。

王環點頭,一把攀住何心隱的臂膀,用力捏了一把,然後衝著蹲在門前不遠處的金虎幾人喊道:“去請下李將軍,就說有貴客來了城固。”說完引他進屋,然後低低地聲音道:“公子無事,不必擔憂。”然後轉身進了內屋。那邊有人快步跑向署衙,去給李梅報信。

進屋入眼處何心隱便瞧見曾淳坐在床邊,雖然頭裹葛巾,面色蠟黃,兩眼卻是精光外露。旁邊的曾夫人也是泰然端坐,神色如常。兩人見何心隱進來,俱是大喜,曾淳剛要開口,卻被王環急急地止住了,這才用低低地聲音喊了一聲:“師叔安好。”

方汀蘭也屈膝萬福,深施一禮,“先生別來無恙。”

何心隱急忙躬身還禮:“夫人萬安。王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環這才將事情的經過講述了一遍。這時門外傳來腳步之聲,來的正是城固營操守李梅,他已獲知來的是當代大儒夫山先生狂俠何心隱,便急忙趕來相見。

兩人見過禮後,何心隱手捻長髯,眉頭微鎖道:“此計固然能免除許多禍事,卻也弊利兩端。”

四人皆感不解,何心隱接著道:“淳兒尚未成人,卻受父案牽連,流放至此,奸黨又加害不止,這法子能躲避明槍暗箭,免除諸多禍事,這是利,可自此便要改頭換姓,不能光明正大的姓曾,要頂替他人戶籍參加科舉,甚至有可能都不能參加科舉,從此淪落江湖,可假若日後曾大人冤案得以昭雪,返祖歸宗時又要費上許多周章,這些都是可能帶來的弊。但目前就形勢而言,不失為良策。”

這樣一說,幾人不禁連連點頭,當下幾人又合計了一番,將中間的關節都籌劃仔細後,由李梅親自去安排,怕另生枝節。

李梅走後,方汀蘭去為幾人準備吃食,王環這才得空,與何心隱敘話,說說別後境況。

何心隱告訴王環曾淳,自分別後,自己先將顏青墨送回了師傅顏均家,可要走的時候,顏青墨纏著他死活要跟著走,嚷嚷著說是要去西北解救忠良之後,最後顏師哄勸不成,只得使些威壓呵斥的手段,何心隱才得以脫身。臨行前,顏均給西北官場的王學中人寫了幾封信,讓他們幫忙照拂曾子重的孀妻弱子。隨後他又去了常州,去見老友唐順之,也就是他替曾淳找的師傅,此時的唐荊川因與羅洪先、趙時春上《東宮朝賀疏》觸怒當今天子,皇帝將其削籍,於是他返回常州家中閒居,杜門掃軌,謝絕往來,一心在家鑽研,編寫《六編》,正到了緊要關頭。

何心隱見了他嘿嘿直笑,唐順之翻了個白眼道:“笑裡藏奸,定無好事。”“哪裡話來,都是好事。”“少賣關子,快說。”“說了你可得謝我。”“謝你,謝什麼?”唐順之不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我給你找了個好徒弟。”“喈,你自己不收,說是給我找了個好徒弟,說的好似我找不到徒弟一樣,豈不可笑。”

“不是我不收,我是怕我教不好,誤了那孩子的前程,可又怕錯失了,就自作主張,先替你收下了。”

接著他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唐順之聽罷,捻髯嘆道:“曾子重忠君體國,禦寇為民,上疏復套,獻平戎定邊之良策,卻遭奸黨陷害橫死,是國朝以來最大的冤案,可惜可嘆。想其父一身正氣,教出來的兒子也自差不了哪去,這樣的忠良之後,我等自應看護,既然你都做了主,我也不能駁了你的面子,這個徒弟我就收下了,只是我現下編寫六編正值要緊之際,不可懈怠,暫時不能趕去相見。你既然答應了他們,那就勞煩你代勞一下,將這兩本書帶去,這是我編寫的《六編》中的《文》、《武》,其餘的《左》、《右》、《儒》、《稗》有的還未完成,有的暫時學之無用,這是弟子們抄的副本,你且帶去,替我傳授於他,如能學成,可經世致用,有助功業,並帶話給他,見面之時,我會當面考查,如果過不了關,我便不承認有這個弟子。”

何心隱滿口答應,將書收於懷中,倏地又想起一事,道:“此子尚未及冠,曾子重枉死,你這做師傅的,可得給他取個表字。”唐順之捻髯思索片刻道:“曾子重為子取名淳,淳為敦厚質樸,便叫守樸罷。”

離了常州,何心隱馬不停蹄,趕赴漢中城固營,卻不料一來就趕上這事,倒是將他嚇得不輕。

“你師傅脫不開身,他要完成《六編》,讓我將這兩本書帶給你,然後代他授業,待到來日見面之時,他要當面考查你的學業,你當努力向學,我當竭盡所能,教導於你,不負你師傅所託。”

何心隱沒告訴曾淳那些什麼日後考查學業的話,因為他相當自負,就算是代授學業,他教出來的人,絕不會過不了唐順之的關。

曾淳恭敬地俯首答道:“弟子謹記師傅師叔的教誨,定當刻苦向學,不負師恩。”

何其有幸,他一下得到兩個當代大儒做師傅,一個是嘉靖朝八才子之一的唐荊川,一個是王門心學泰州派狂俠何夫山,任誰一個,都是名滿天下的大家。

何心隱望著王環道:“此計即出,這城固營,淳兒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你們有何打算?”

“不瞞先生,經此事後,公子自然是要走的,而夫人卻走不了,可如果留她一人在此,那我是無論如何放心不下的,所以我必當留在夫人身邊。因此我想只有暫時讓李將軍帶公子去大同,等到日後在做打算。好在先生及時趕來,恰能幫我們籌謀妥當。”

“先前的安排本也周全,可既然我已來了,就不必如此安排。想那曾夫人,不逢大赦,暫時還是走不出這城固營的,可若留她一人在此,定會遭奸人加害,所以還需王將軍從旁護佑。至於淳兒,自然是隨我走,一則我還要代義修兄授業,二則我帶他在這北境走一走,讓他增長些見識,也知曉其父為何處心積慮,三番兩次上疏,請求復套的苦心。至於以後,就需待他長大成人之後,再做打算。”

王環道:“可此一去後,你們行蹤不定,我等要如何保持聯絡,又能不引起奸黨爪牙們懷疑。”

何心隱捻髯沉吟道:“那就先暫時不要聯絡,等到我攜淳兒回到江西老家,自會差人傳遞訊息。”

這時,方汀蘭已將飯菜準備好,幾人吃罷,各自休息。

到了晚間,有人敲院門,王環開門一瞧,正是李梅,只見他道:“事成便在今晚。”

於是王環換來金虎趙林等人,買來一副薄木棺槨,讓曾淳躺進去,用白布蓋住臉,幾人抬起,前面掛起了招魂幡,又要方夫人假意哭上一哭,其實哪用假意,方汀蘭一想起枉死的丈夫和這一年來的遭遇,不由得悲從中來,放聲痛哭。一行人舉著火把出了營地,直奔後山。

到了後山半山腰,那裡已有兩人等候,山坡草地上放著一塊門板,上面白布蓋著一個小小的軀體,想來就是那病死的王家孩子。旁邊站著一個婦人,還有一箇中年男人及兩名小校。

到了跟前,李梅指著那婦人道:“這便是王大嫂,本家姓韓,那位是村裡的王里正,也是王大嫂丈夫的胞兄,那孩子的大伯,其人正直,我將公子身份及前因後果告知與他,他得知公子乃忠良之後,便從中極力說合,促成此事。”

王環走到王里正面前,躬身抱拳道:“王里正明辨是非,通曉大義,令人敬佩,請受在下一禮。”

王里正伸手攔阻道:“豈敢豈敢,聽聞將軍千里護送曾大人孀妻弱子,一路拼殺到此,義薄雲天之舉,感天動地,萬人敬仰,小人等久仰將軍大名,今日得見,三生之幸。”

那邊方汀蘭拉起曾淳,走到王大嫂面前,屈膝見禮道:“王家大嫂,這便是犬子淳兒,從今往後,他就是王奉,就是你的孩子了,待他長大成人後,為你奉養天年。”說完,拉著曾淳拜倒在婦人面前,非讓曾淳喊了聲“娘”,叩了三個頭。

王韓氏抽泣著攙起兩人,見曾淳長得劍眉星目,儀表堂堂,想起自家短命的孩子,不由又引得悲從中來,掩袖抹淚。王里正一旁勸道:“事已至此,還是先將喪事辦了,讓孩子入土為安。”

等山上事畢,李梅道:“此地事了,我明日也得啟程去赴任,在此向曾夫人、夫山先生、王將軍及眾位道別。為避人耳目,城固營公子是回不去了,只能遠走他鄉,待到時機成熟再回來。”

何心隱道:“我正好有事與將軍商議。”“先生請講。”“我想帶著淳兒在北境遊歷一番,去九邊十三鎮走一走,不知能不能與將軍結伴同行。”

“那自是求之不得,這一路上,在下正好向先生當面請教。”李梅大喜,像何心隱這般的名士,誰都願意與之攀交,聽他說願一起同行,自然千肯萬肯。

王環走上前來,指著金虎幾人道:“將軍,這幾人原是城固營中的流犯,並非罪大惡極之輩,他們經我調教,學了些刀技陣法,表示想上邊鎮戴罪立功,將軍能不能帶著,或許能助你一臂之力。”

金虎幾人跪倒在李梅面前,拱手抱拳道:“願追隨將軍上陣殺敵,戴罪立功。”

李梅大喜道:“王將軍親手調教的,自然是錯不了,權且作我的親兵。你等肯為國家效命,心懷忠義,待日後立下戰功,我自會稟明朝廷,將功折罪,免除刑罰。”

金虎等人都是面露喜色,這正是他們心中所想,想著戴罪立功,恕赦刑罪,重新做人,有朝一日,能憑戰功,得個官職,榮歸故里,也就算替祖宗爭光。

李梅又叮囑了王里正和那婦人幾句,讓他們對外說孩子投親治病去了,且不能走漏了訊息。王里正與王韓氏點頭應允。方汀蘭又再三稱謝,兩人方才告辭離去。

第二日,何心隱帶著王奉(曾淳),與李梅及金虎一干人等,告別方汀蘭與王環,向大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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