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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諸葛凱終於知道那雙眼睛來自何處——秦姨正透過廚房的窗戶看著他。他折回身走進廚房，向秦姨解釋沒有回來吃午飯的原因。秦姨似乎很不理解，嘟嘟囔囔地說如果以後再有這種事情最好告訴她一聲，免得暴殄天物。
“還好，”她最後說道，“家裡還有條狗，要是倒掉，那才作孽。”
諸葛凱向秦姨道歉後回到自己的房間。他靜靜地坐下，仔細思索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本來自己到嵩嵐別墅是調查孟德宏一案，現在沒能查出誰是真兇，卻又發生新的謀殺——孟森莫名其妙地從塔樓上摔下來。
那個謀殺孟德宏的，是不是與設下陷阱致孟森墜樓的人是同一個人呢？假如是同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可能會是誰？此前曾有人潛入孟德宏的房間，毫無疑問是尋找遺囑。俞麗曾經說過：遺囑不是藏在孟德宏的房間裡，就是線索在裡面。
如果有人在房間裡發現了孟德宏留下的暗示，那麼孟森去塔樓便是發現了線索。倘若推測正確，潛入孟德宏房間的人就是孟森。由此還可得出：線索一定在孟德宏的房間裡。
然而，那份作廢的遺囑怎麼會藏在狗窩裡呢？
兩種可能：一種是有人故意把作廢的遺囑藏在狗窩裡，以此引誘孟森，讓他想起孟德宏臨終前伸出的三根手指。當時正是下午三點，塔樓的影子恰好映在狗窩上面，自然而然地又把他引向塔樓。如果假設成立，藏匿作廢遺囑的人極有可能是兇手。
只是，如此一來，潛入孟德宏房間的便不是孟森。
第二種可能是孟德宏生知道自己離世後會發生這種事，特意把作廢的遺囑藏匿於狗窩，如果子女中有人沒有按照他的意願，對找尋遺囑的人來說也是一種警告。
假如是後者的話，孟德宏臨終前說的那句話（等待一段時間你們自然會得到你們應得的那份遺產）和伸出的三根手指就和時間有關——可能是指三年後，孟鑫兄弟幾個便會得到遺產。
也許正是這種陰差陽錯的巧合，孟森錯誤地理解為“三”是指下午三點，才導致他命喪塔樓下。
後者很容易證實，因為在那份作廢的遺囑上有這樣的話：“看到這份已經作廢的遺囑，我知道你們在找它······我不希望家裡發生什麼悲劇，也不希望你們繼續尋找遺囑，這隻會給孟家帶來災難······”
從這段話裡不難看出是孟德宏在告誡他的子女們。
可是這又引出兩個新的疑問：一是孟森是如何從塔樓上墜落的？是孟德宏生前知道會發生此類事情，故意設下陷阱懲罰自己的不孝子孫？這顯然有悖“虎毒不食子”的常理。此推測行不通。
也只有知道此事的人會設下陷阱，所以孟森是死於謀殺。
第二個疑問是假如子女們按照孟德宏的意願，和睦相處，那麼時間一到——三年後真正的遺囑就會出現。換句話說，有一個人知道那份有效的遺囑藏匿在何處。那麼這個人會是誰呢？
諸葛凱寫出幾個可能是知情人：孟家的法律顧問羅律師、孟德宏的弟弟孟德偉、老大孟鑫、秦姨。
羅律師那邊比較好辦，讓靳勇以辦案的名義去問詢，很快就會搞清楚。如果是後三者，就不容樂觀。假如三年後公佈遺囑是孟德宏生前安排好的，那麼知情人一定會按照他的遺願辦事，不會輕易透露。
諸葛凱給靳勇發了一條簡訊，讓他去羅律師那裡詢問。不過他對此並不抱什麼希望，因為知道，既然孟德宏有這個習慣，就會把遺囑藏在家裡的某個地點，而不會藏在別處，也不會交給其他人保管。
諸葛凱的想法是：找出知情人，早日公佈遺囑，免得孟家人相互猜疑，才能避免悲劇的再次發生。他決定晚飯後找秦姨嘮嘮家常。
自從到了嵩嵐別墅之後，幫助秦姨料理家務的一直是俞麗。諸葛凱晚飯後留在廚房沒走，俞麗感到有些驚異，而秦姨卻充滿警覺。
孟焱呆在客廳裡，嘴裡哼哼嘰嘰地唱著流行歌曲，還不時拿眼睛瞥俞麗。俞麗心裡清楚是在等自己，她對此非常反感，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諸葛凱向俞麗遞了一個眼色，她不情願地放下手中的活。孟焱見到興奮地吹了一聲口哨，兩人一起走出客廳。
諸葛凱一邊忙著手中的活，一邊藉故搭訕。
“哦，怎麼沒有見到萬景紅回來吃飯？”
“你不要問，這是我們的家事。”秦姨反感地說。
秦姨的話讓諸葛凱感到困惑，因為她把孟家的事說成我們的家事。
“真想不到——孟森——啊，萬景紅一定很傷心······”諸葛凱結結巴巴地說。
這話刺痛了秦姨的神經，她放下手中的活，一臉悲傷。
“作孽啊！”她說，“真是想不到，老爺子怎麼沒想到這些——他怎麼會沒有想到呢？”她抹了一把眼睛，悲愴似的繼續說，“他什麼都想到了，卻沒想到會出這種事。”之後她又喃喃自語道，“是啊，他怎麼能想到呢！”
“是啊，人又不是神仙，有些事是無法預料的。”諸葛凱附和道。
說到這裡，秦姨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啊，你是說萬景紅？她帶著芸芸在孃家，說過幾天再回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哀嘆，“真是作孽啊。”
“孟森晚上到塔樓上幹什麼？他是不是有夜遊症？”
秦姨警覺地瞥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幹嗎？這是我們家的事。”她停頓一下，又用緩和的口氣說，“他可能有夜遊症——以前沒發現······”她顯得有點緊張，猶猶豫豫不再往下說。
諸葛凱心裡清楚，孟家人都搬到嵩嵐別墅就是為了尋找遺囑，已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秦姨為什麼閉口不談？也許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她沒有理由緊張啊。
“他會不會在找什麼東西？”諸葛凱決定單刀直入。
秦姨掩飾似的一笑。“什麼東西白天找不成，偏偏要晚上？我看還是夜遊症。”
“說的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諸葛凱一語雙關，“——這很有可能。”
顯然，秦姨聽出諸葛凱話裡有話，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夜有所夢？那不是夜遊症還能是什麼？”一聲哀嘆後，她又說道，“你還是幹好自己的事吧。花園該澆水了，草也該鋤一鋤。這是你明天要乾的事”
她是在提醒諸葛凱：幹好自己分內的事，孟家的事不要瞎攪和。
諸葛凱卻聽出弦外之音：她在極力掩飾或迴避著什麼？
“我受僱於孟家，就是說孟家是我的衣食父母，象你一樣，我不能置身局外。”他說，“如果孟森真的是在找什麼東西，還是在家人都睡下之後，不但證明那東西重要，而且還說明他不想讓家裡人知道。那會是什麼？”
秦姨侷促不安，反問道：“你怎麼對這事刨根問底？你是不是他派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她用力搖著頭，“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完後她又極快地補充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怎麼會知道孟森上塔樓幹什麼呢？”
“你一定是誤會了。”諸葛凱語氣溫和地說，“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是受某人指派，完全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孟森找的東西如果早一天拿出來——哎，這一點你很清楚——誰也不希望悲劇再次發生。”
“不不，我什麼都不知道。”秦姨回答的很堅決。
從秦姨的話中諸葛凱猜想她一定知道孟森在找遺囑，如果她是孟德宏臨終託付保管遺囑的人，那她就一定知道藏在什麼地方。
可是就目前來看，秦姨只是知道孟森在找遺囑，至於她是不是孟德宏臨終前託付保管遺囑的人，還不能確定。
此外，假如秦姨是孟德宏託付的那個人，孟德宏臨終前一定告誡過她：無論發生什麼情況，都不能說出遺囑藏匿的地點。
孟森“墜樓”已經超出了他們原先的設想——沒想到家人會為此鬧出人命。既然孟森已死，再違背孟德宏臨終託付也於事無補。
“我是說——我是說，”諸葛凱斷斷續續說道，“不想讓家人為此再出現意外。這也是孟德宏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不願看到的。”
秦姨剛發出一聲哀嘆，院中的牧羊犬突然狂吠起來。已是晚上十點多，牧羊犬的叫聲在萬籟俱寂的夜晚，顯得尤為恐怖。秦姨露出緊張的神色，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怎麼回事？”她一邊說著一邊從案臺上操起一把西瓜刀，眼睛看著諸葛凱。“波斯貓被殺的那天晚上，狗也是這樣叫的！”
諸葛凱從她求助的眼光中看出，是想讓自己一同前去檢視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