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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自從背了債，看著每天勞碌女人的背影，心裡總有些不忍。想去掙點其他的進賬。
這天他挑著擔回家，看見苦妹在水缸邊斬豬飼料，滿頭大汗。他走過去一把奪過苦妹在鍘蕃薯藤的刀柄：“你歇一會兒，我來。”
“你回來啦？沒事，不累。”她用手甩了甩臉上的汗珠。
“蛋兒呢？”福生手起刀落，熟練地鍘起蕃薯藤來。
“哦，他去秋蝶家了。秋蝶的兄妹來催生，挑來了一擔的東西。說是有吃食，就把蛋兒領去了。”苦妹笑著說，“秋蝶說了，她想要個男娃，讓蛋兒在他們痰盂裡澆泡童子尿，圖個好兆頭！”
“這秋蝶年紀輕輕的，怎麼還重男輕女，我倒是喜歡女兒。”福生把鍘好的薯藤全部丟進大水缸，倒上水，用竹蓋子封好。
“你懂什麼？我也喜歡男娃。”
“男娃有什麼好？調皮搗蛋，長大後還要給他討老婆。”
“生女兒風險大，不說嫁人後要吃生育的苦頭。長得醜找物件難，長得好看麼又要被人惦記佔便宜。”女人嘆了口氣。
“是啊。”福生笑了，“那些長得難看的女人啊只能嫁給像我們這種窮漢嘍。”
苦妹愣了一下，馬上就明白了男人話裡的意思，她舉起拳頭就追了過來：“敢說我難看，打死你！”一不小心撞進了男人懷裡，“還說不說，說不說？！”
福生一把摟住她：“開個玩笑而已，自已的老婆自已疼，你呀……”，福生指指自已的胸口“是長得最好看的！”
苦妹臉紅了：“和你只顧著開玩笑，差點把正經事給忘了。”女人接著說，“我哥今天來過了。他見我們生活困難，準備借我們院子裡的地試種一些五針松，本鈿他來出，我們就提供場地和看護的精力。”
“種植五針松？用來賣嗎？”
“是的，他說現在這種花木的形勢很好。不說整株賣掉，就是用來作嫁接的一顆小嫩頭，也能賣5塊錢左右呢。”苦妹憧憬著。
“好不好種植啊？”
“我哥說他懂一點技術，到時他會帶專業技術人員來，教我們一些除草、施肥、鬆土的種植技術，還有防盜報警器的使用。”苦妹很有信心，“我們現在只要把地開好，把籬笆牆打起來。”
“爹！娘！我回來了。”正當倆人商量著這條致富路時，羔蛋吃得滿嘴流油地回來了，“秋姨說，晚上讓你們倆去她家吃飯。”
當由毛竹片編織的籬笆牆熱熱鬧鬧地豎起來後，家裡的大黃狗儼然也成了這個致富路上的“保衛科科長”。一株株低矮粗壯、鬱鬱蔥蔥的五針松，按一定的間隔要求，就這樣齊整地出現在了院子裡，福生數了數，有100株。
蓋好了防止五針松在烈日下暴曬而死的“半自動”遮陽棚，接下去就是安裝防盜報警器了。
防盜報警器的安裝步驟也很簡單，就是把一根比頭髮絲粗一點的銅絲，一頭先固定在一隻長方形盒子的金屬介面上，另一頭拉到苗木區，在一個半人高的竹竿上繞圈定型，再依次按苗木的種植順序，在它們的杆部纏上一圈，最後把這個銅絲頭固定在盒子的另一個金屬介面上。盒子裡有一隻高分貝喇叭，等把盒子通電完畢，整個防盜警報系統就進入了待命的工作狀態，如果細長的銅絲在任何地方有斷裂出現，防盜系統一旦形成短路，報警器就會“烏拉烏拉”地叫起來。
福生故意弄斷了兩次銅絲，很靈光。一次他在給苗木除草時，一不小心扯斷了銅絲，報警器就像催命似的吼起來，他連跑帶跳地關掉電源，喇叭才熄了聲。他很滿意。
看苗木長勢不錯，福生一大清早走了五里的石子路，從山羊養殖戶衛國畜牧場裡買了滿滿一擔的羊糞，在挑到離家的籬笆牆附近的一條泥石村道上，有些吃力，身體一趔趄，灑落掉了一些羊糞。福生沒有停下來，打算過會兒拿掃帚來收拾。
正當他放下重擔，準備喘口氣，籬笆牆外傳來一個老婦的聲音：“是誰家這麼不識相，把羊屎丟在這裡？還讓不讓別人走路了？！”
聽到這個聲音，福生心頭“咯噔”了一下，知道是闖禍了。他急忙拿好掃帚從院子裡奔了出去，邊跑邊高聲說道：“嬸嬸，是我剛剛挑過來，不小心灑落了一點，馬上掃掉！”
看到這個老婦趙秦氏，福生是有點怕的。
怕的不僅僅是她在前幾年，因為不守婦德被老趙頭髮現，而活活氣死自家男人的兇悍，還有其他的原因。
趙秦氏在嫁到碧潭村的十年間，生下了六子一女。這六個兒子除了小兒子外，個個乖張強悍，而她的孃家人在解放前後也頗有“威名”。
1941年4月，日寇的鐵蹄踏進了三角洲平原，侵佔了東南多個地區。在燒殺搶掠的同時，喪心病狂地投灑染有鼠疫病毒的跳蚤、麥粒和麵粉等雜物，三四天功夫，城區的一條街就爆發鼠疫災難，僅僅一個月時間，就慘死了110多名老百姓。
趙秦氏的一個叔公，一個小地主，看形勢不對，壯年時就當了漢奸。這個秦地主，本名叫懷水，因從小劣跡不斷，搞得村莊裡雞犬不寧，村民憎惡之下，背地裡就給他取了個“壞水”的綽號。這個秦壞水自小就是一個小霸王，仗著家族的勢力，看哪個人不順眼，就會上前挑釁，如果對方敢還嘴，免不了給對方吃一點皮肉之苦。秦壞水十歲那年，在集市的一個梨攤上吃了梨沒付錢，當賣主向他索討梨錢時，他蠻橫不給，還讓人下跪。中年男子死活不肯就範，他竟讓家人找來了凳子，站在上面給梨農來了兩個大嘴巴。
自秦壞水依附鬼子，當了漢奸後，更讓臨近村莊的年輕女人痛苦不堪。哪家男人娶老婆或是年輕女子出嫁，新婚第一夜，他就明目張膽地成了“新郎官”。遇上身材出眾、面容嬌美的新娘子，第二夜，第三夜都得讓他來睡，如若不然，他會找鬼子徵糧的機會，耗光這家人的糧食，甚至弄得他們傾家蕩產。
這樣令人髮指的行徑讓附近的百姓怨聲載道，紛紛向當地政府請命，嚴懲這個惡徒。縣政府迫於民眾不斷地請求，向侵略者商討此事。鬼子在一聲“八嘎”後給了秦壞水一頓鞭刑。他躺在家裡養傷後沒幾天，在一個寒夜，有一夥身著制服的人把他帶走了。一週後有在山地勞作的村民，尋著惡臭在一堆荒墳地裡看見了秦壞水，他前額處有一個血漬斑斑的窟窿，後腦已經開了花，面目猙獰可怖。
秦壞水雖然成了一灘“死水”，但他們家族的“淫威”還在。解放後，趙秦氏的二哥，因常常不滿政府，而屢次進行偷盜集體資產，教育無果後，被判入獄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