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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韻兒定定得看著他，看著他表情上的震驚與悲傷。
她明白了許多。
自己在合歡宗度過的兩百年的時間，他似乎只度過了五年。也難怪他的生命依舊如此年輕，可惜自己已經到了數百歲的年齡了。
五年，對她們修行者來說，不過是短短的一瞬，但兩百年，已經快是接近人生了的末端了。
林宵，依舊還是那個純真的少年，可惜自己再也不是他的那個小師妹了，溫韻兒輕輕抿唇，儘量使表情變得平淡。
“林宵，宗門變了許多，我帶你逛逛吧。”溫韻兒的聲音很溫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的邀請，林宵又怎麼會拒絕，畢竟她已經兩百年，沒有見過自己了。林宵把微顫的雙手背過身去，一臉輕鬆：“好啊，離開了這麼久，難得再和師妹敘舊。”
溫韻兒翩然一笑，領著林宵離開了。留下圍觀的弟子們面面相覷，自己那萬年不變神態，波瀾不驚的宗主，今天笑了許多，那個林宵，或許真的是宗主，很久不見的故人吧。
凌月久久沒有回神，她不明白，宗主當時明明反應那麼大，可是當真的見到他的時候，竟然會變得那麼平靜，師尊是，到底在想什麼？
“凌月師姐，那個林宵，真的是宗主的師兄嗎？”
凌月心亂如麻，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人群散了，沒有人能理解其中的絲毫頭緒。
世人皆知，合歡宗宗主溫韻兒，百年間江湖叱詫，談笑間風雲色變，她的輩分放眼整個修仙界，都沒幾個大得過她，可是今天卻突然跳出來一個人，喊合歡宗宗主“師妹”，真是匪夷所思。
更讓人驚詫的是，合歡宗宗主溫韻兒竟然輕聲應了。
溫韻兒在前面走，林宵在後面跟，兩個人都默契得沒有開口打破這一輪安靜。
直到溫韻兒的身影停頓，林宵才驀出回神。那是一棵樹下，林宵倒是記得很清晰，那棵樹宗門的弟子都稱它做“相思樹”，寓意為“平安苦樂，共寄相思”。宗門裡的大多佈局都變了許多，這棵樹也厚實粗壯了許多，但比起其他，佈局卻沒有太多的變化，樹上掛滿的煙姻緣籤，隨風飄動，簌簌作響。
林宵望著過分熟悉的場景，苦笑一下：“師妹，你變了許多。”
溫韻兒頷首低眉：“你倒是一點沒有變化，還是像兩百年那般，年輕又富有活力。”
溫韻兒的談話變得成熟穩重了很多，不再像自己與她離別之前那般，像個百靈鳥一樣整天在耳邊唸叨不停。
林宵怔然，是啊，自己的五年對於小師妹來說，卻已經兩百年了，按理說她的變化，在這漫長歲月之間，也不過爾爾，可是自己卻有些難以接受。
或許她變得不是那顆少女的心，而是對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但林宵強迫著自己釋懷，不過五年自己就已經如此憔悴，何況溫韻兒所經歷的，是兩百年。
自己的五年所受的苦難，又怎敢在她面前提及。
“看來你還記得宗門的許多。”溫韻兒見他看著眼前光景陷入緬懷的樣子，輕輕道。
林宵“嗯”了一聲，看著不遠處的一處木屋：“我還記得，那裡有個老方丈，常常給弟子們算姻緣。”
木屋倒是還在，但是應該翻新過幾遍，比林宵記憶中的要清爽整潔。就是不知道那個老方丈還在不在，不過已經過了兩百年了，大概是不在了。
“老方丈一百多年前就過世了，現在裡面住著的是個帶髮修行的女道長，但她繼承了老方丈寫姻緣的技藝。”
溫韻兒回答如他所料，林宵卻沒能忍住苦澀了，在他苦憶之中，溫韻兒忽然拉起了他的手，朝那木屋走去。
柔荑入掌心，林宵的心猛然顫了一下，看著溫韻兒的側顏迷茫失措，她說：“你離開了這麼久，大概不知道那位女施主的籤，頗有深意，我便幫你求一簽罷。”
只是幫我求一簽嗎？我一直以為，我的姻緣，註定會是你了。
木屋很小，緊緊能容下一人在內，於是溫韻兒便拉著林宵到屋前，隔著窗簷求一支姻緣籤。
裡面端坐著的的確不再是那個鬚髮濃白，和藹親切的老方丈了，而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道。
見二人到跟前，溫韻兒還拉著林宵的手，女道長眼裡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靜下心來，朝溫韻兒行了一禮：“宗主是來求籤嗎？”
“嗯，是來幫這位男施主求一簽。求姻緣。”
溫韻兒談笑著，卻是平淡如風。
女道長靜默得望了林宵許久，搖散了籤筒：“請施主問問心中所求，然後再抽取一支。”
心中所想嗎，林宵心中一動，從籤盤之中取出一支，上面寫的是：白頭並非雪可替，陌路只當憶往年。
“此籤何解？”不待林宵詢問，溫韻兒便探頭過來問道。
兩百年了，溫韻兒依舊三千青絲，容顏未改，只是心境變得讓人琢磨不透了，他無意求籤，但卻不忍拒絕她的熱忱。
女道士沉吟：“這位施主的姻緣，大致會與心上之人錯過，但是世間真情，又哪能不經歷磨難呢。”
與心上人錯過？
林宵心微微一痛，漠然得望向了溫韻兒，但溫韻兒不偏不倚，依舊盯著女道長，靜待下文。
韻兒，難道你是在告訴我，我二人已經是錯過了嗎？林宵神思沉眠，連耳邊女道長的話語都聽得不甚清晰，但他預料，這或許是下下之籤吧。
合歡宗的風比地球上的要涼的多，林宵自覺有點難忍耐，轉身離開了，他已經無意再聽女道長的後來之語，他恍惚間聽到溫韻兒在後面喊：“林宵？”
但他沒敢回頭，這一刻，他才正真的感覺到，他被這個世界拋棄了，或許兩個世界，自己都沒有正真的歸途。
從前溫韻兒的嫣然淺笑拂過心間，但屬於自己的那個小師妹已經消失，也難怪，畢竟他的五年，是她的兩百年，他承認自己自私，總還是有些念想。
但是自己憑什麼要求一個人，在原地等待兩百年。
可嘆，一眼萬年，物是人非。